璩女忙过来握住她的手,“姑娘,您又想太妃了?”
容安动作一顿,恍惚问:“祖母不在了?”
璩女眼眶红了红,轻轻拍了拍她后背以示安慰。
容安慢慢坐起来,璩女连忙招手,小丫鬟们端着脸盆帕子茶水等上来,要伺候容安洗漱。
容安问:“现在是哪年?”
“匡绥十三年。”
容安祖母蜀太妃乃是匡绥十二年冬过世,去岁天太冷,一场场大雪接连而下,老人家没熬住。
容安脸上显现出一丝悲意,若她能回来得早些便好了。
早些回来,还能见祖母一面。
她知晓后事,好好孝顺祖母,祖母能多争得几年寿数也说不准。
璩女见她心情又不好,柔声哄她,“姑娘您不是说今儿要早些起来抄经为太妃祈福?”
容安点头,“这就起。”
旁边侍立的两个丫鬟得了璩女的眼色,连忙迈着脚步上来伺候。
容安用牙刷子沾着牙粉刷了牙,又用浓茶漱口,而后洗脸,抹润肤的膏脂。
抹完后,璩女拿着昨晚熏好的浅白春衫出来,一件件伺候她更衣,又梳好头发,在她发上簪一朵白色绢花。
她这边正在梳妆,她另一个大丫鬟冯芷带着丫鬟们用托盘将早餐端上来。
八碟四碗共十二道早点,将三个托盘装得满满当当。
蜀郡王府贵为一地之长,家中向来奢华,哪怕容安现在在蜀郡王府中已没什么地位,餐点还是所用颇靡。
容安胃口向来小,这十二道餐点中,她年少时只捡七八道略用一点,便赐给下人。
重活一遭,她不那么想了。
人得好吃好睡多动少想,方能将身子骨养得康健结实。
她得先养好身子骨。
容安今日吃得比较多,那一碗羊乳子更是全吃完了。
吃完后,她撑得打了个小小的嗝儿。
冯芷与璩女在旁边看着,互相使了个眼色,都有些激动。
冯芷从身后的小丫鬟手上接过茶盏,笑眯眯道:“姑娘,漱口。”
小丫鬟端着茶盂帕子上来,容安漱口擦手,站起来,“我去外头瞧瞧。”
她许多年未回来蜀州,上辈子她去镇国公府后先是谨小慎微,一步都不敢踏错,后来醒悟过来了,又病得厉害,好些日子连起身都起不来,更别提回蜀州看一眼。
她走到院子里。
此时已是春末,院子里那株紫玉兰繁花满树,葳蕤氤氲,旁边那个小小的秋千架上都落满了花瓣。
容安脚步顿了顿,过去坐在秋千上,轻轻晃了晃。
这秋千架是她六岁多时祖母命人起的,那时她已开始念书,识得几个字,某回读到书上孩童打秋千时她也闹着要,祖母便令人在她院子里起了一架。
不仅秋千,这院子全是祖母的痕迹。
这个小院也是祖母特地吩咐收拾出来的,院子外头乃郡王府的花园,从院子中则能瞧见城边高高低低的远山。
容安在院子里坐了一上午,丫鬟们也不打扰。
只璩女中途给她加了一件衣裳。
中午用过饭后,容安小睡了一会。
起来时发现奶嬷嬷黄嬷嬷正在旁边帮她轻柔地打着扇子,扑赶蚊蝇。
容安惊喜,“嬷嬷,你怎么来了?”
黄嬷嬷笑着拍拍她的肩,“说什么傻话,嬷嬷不在这还能在哪?”
容安今早方重生回来,一时也不记得这几日都发生过什么事,听她这般问,抱着她胳膊笑笑,也不回答。
黄嬷嬷爱怜地拍拍她肩膀,“听闻姑娘今日早饭与中饭都多用了些,今日的饭较合口味?”
容安道:“还成,我就是觉得得多吃些,养好身子。”
黄嬷嬷老怀大慰,搂着她道:“这话是。我今早带了椿芽来,晚上给你煎蛋吃可好?”
黄嬷嬷这么说,容安想起来了,她今早应当回了家看儿子。
黄嬷嬷家里头有两个儿子,大的比容安大两岁,小的也小两岁。
当年容安被送到老太妃膝下养时方四岁,老太妃见她身子弱,专门调了个奶嬷嬷来。
黄嬷嬷是郡王府的老人了,她爹娘就在郡王府当差。
当时她新寡,一人要拉扯两孩子不容易,就来容安身旁当奶嬷嬷。
这么多年情分下来,黄嬷嬷早已拿她当亲女儿。
重生前,容安出嫁的时候,被镇国公府打发到庄子里的黄嬷嬷还专门托人给容安送了喜被,上头一针一线都由她亲手所绣。
容安想到此处,禁不住抱黄嬷嬷抱得更紧了些,低声应道:“好。我想吃黄嬷嬷做的椿芽煎蛋想了许久了。”
黄嬷嬷拍拍她的肩,乐道:“那我们早些用晚饭。”
两人说了会话,容安起来洗漱,去书房练字。
她这段时日都在给祖母抄经祈福,手头已有十三卷成品了。
容安望着桌上抄到一半的经书,又怔怔出神。
璩女磨好墨,侍立在一旁。
容安发完了呆,拿起笔,轻轻蘸了墨汁,滤去多余墨汁后落笔。
时隔多年,她书法精进不少,哪怕同样由她写,落到纸面上,看过去已隐隐是两个人的字迹了。
容安顿了顿。
将手中抄了一半的经书废去,重新拿纸提笔落字。
不一会儿,冯芷抱了个美人觚过来,里头插着几支虞美人。
容安屏气凝神,并未望向她那边。
冯芷却看了一眼容安,一望之下不由惊奇,容安手底下的字与以往居然多有不同!
璩女使了个眼色,冯芷收到,放下美人觚,悄悄退出去。
容安道:“璩女,你也出去罢,不必候着了。”
璩女笑了笑,“今日下午左右无事,我去拿点针线,一边陪姑娘一边做点针线。”
容安点头,“也好。”
璩女去拿针线,然而她还未回来,就有个小丫鬟找上门来,隔着窗子福了福,脆声道:“容姑娘,府中今日有外客来,王妃请您出去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