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像,实在是太像了!这眉眼,这樱唇,这神色简直和大娘子小时候一模一样,甚至和家君她都有六分相似!
她本就是臧家的世仆,自小便跟在家君身旁伺候,哪怕后来臧家败落,她也一直跟在家君身旁,跟着家君嫁去王家,又随着家君嫁来田家。
可以说阖府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家君年轻时的长相了,正因为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思及对方的身份,柳姥心中才更觉得别扭万分。
当年家君听信某个游方道人的话,带人亲去金家,硬是将已嫁作金家妇,生了孩子的大娘子,给抢了回来。
她和家主都劝过,只是家君一直固执不肯听从。
当时大娘子留在金家的那个孩子,也才刚刚两岁吧?没想到几年未见,她竟然已经长得这般高了……
李三儿解释过后,却没想到柳姥竟然一言未发,他这心底不由得开始打起鼓来,他该不会真的被身旁这几岁的小女娘给骗了吧?
一旁的金素也轻轻地咬着下唇,她根本就没想到,来找外家求助居然会这么艰难。
她这次来槐里城,本就是避着父亲,偷偷过来的。
从青山村到槐里城,这十五里路,她全都是靠着自己的双腿,咬牙一步步走过来的,走了整整两个时辰。
进了槐里城后,她还打听了一番,才摸到东坊田府。
她不怕这一路的辛劳,只怕自己耽搁的时间太久,等她家去后,阿父的病会更严重。
就在李三儿忍耐不住,要出声呵斥金素时,柳姥终于回过了神儿,她朝金素招了招手道:“小娘随我来吧,我带你去找家君和两位娘子。”
她唇角带着笑,可金素却总觉得对方的笑意下,隐藏着对自己的不喜。
不过,她能带自己去找人就好,至于旁的,金素暂时并不会太放在心上。
牵着金素左手的柳姥,在心中叹道:这虽说是家君的外孙,可她也实在是个不小的麻烦啊!以家君的性子,估计不怎么会待见她的吧?
不得不说,柳姥果真是伺候臧氏的世仆,柳姥所料不错,当臧氏听到她的禀报,尤其是她提到金家之后,她脸上的厌恶之色,便直接流泻了出来。
金素进来后,便看到这堂屋中的床上正坐着一位四十岁出头的妇人。
只见她身着红色杂绸,头上戴着素色银钗,面色不虞的看着自己。
而她身旁则依次站着三个做妇人打扮的女子,一穿青,两着紫。
穿青色的女子约摸二十七八,着紫色的那二人,看起来将将二十岁。
三人气质各异,神色间却都露出惊讶,盖约是柳姥刚刚的那句话,震住了她们吧?
床上的那人,应当就是外祖母了。
金素先朝她行了全礼,然后才出声道:“素素拜见外祖母,祝外祖母身体康健。”
等了好一会儿,床上的臧氏方才厌烦地摆了摆手道:“起来吧。”
说起来这时候的床,并非现代人理解中的床,它不是卧具,而是坐具的一种。
西汉时并没有椅子,椅子的出现要在南北朝之后,时人的坐大多数就是跪坐,坐具也只是一张席子罢了。
而像她外祖母坐的床,这种坐具也只有有钱的人家儿,才会偶尔用到。
金素也是穿越过来后,才明白了《孔雀东南飞》中的那句“阿母得闻之,槌床便大怒”的“床”,指的究竟是什么。
金素起身后,将手中的糕点递给了身旁的柳姥,然后再度开口道:“孙女久未见到外祖母,心中一直惦念着您,这是孙女用羊酪做的饼,吃起来香甜可口,极易克化,羊酪又有补气之效,还望外祖母喜欢。”
金素也是到了这个时代后,才知道在这时候只要是面食,便只有一个称呼——饼。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对这时候的人来说,小麦并非主粮,面食也不是主食。
像扶风郡槐里这里,大多数人吃的食物皆是粟和黍,也就是现代的小米和黄米。
面条?那要到东汉才有,馒头?则要等到三国。
金素做的这糕点可以说是颇费心思,她可是昨晚就把面给发上,今儿个一大早就起了来,开始上锅用大火蒸。
可她这外祖母臧氏,听了她的这句话后,却撇了撇嘴道:“家里又不是没有好的橱役,你又何苦做这些?难不成你的手艺还能比得过他们不成?平白无故地,降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