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凭空,繁星更盛,晚风徐徐,吹人心醉。 长天峰上,三清殿内的一处客居殿中,门边两处各有几名侍卫守着,殿内时不时传来逗乐的轻笑声,令人忍不住想往里瞅去。 此刻殿内偏窗的一张紫檀木做成的桌子边上,一少女正揽着一位素然温丽的女人,正有说有笑着,旁边还有淡饮着茶的中年男人,可面上却总有那么一丝的无奈,眼神干瞪着旁边正说着高兴的两人,恨就恨自己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将杯中茶,越饮越淡。 “挽香,你一个女孩家家,在这过的可还习惯?”那温婉的女人似乎聊完了一些家常事,轻笑着问起少女在这边的生活过的怎样? 此刻少女正嘟起小嘴,似是在思索,眼睛打着转,然后才慢吞吞的说着,小手揽着女人的玉腕更紧:“姨母,我很好啊。” 看着木挽香撒娇的模样,女人用手轻轻勾在女孩弯弯的鼻梁上,打趣道:“胡说,从刚才一进门问候时,你还闷闷的呢。”说着说着,女人的眼眸动了动,微微怒道:“是不是一原欺负你了?” 见木挽香没有说话,那女人又是怒道:“看姨母不拔了他的皮,敢欺负我们挽香!” “没有没有,一原哥哥没有欺负我。”木挽香忽然说道,脸上使劲的笑着,“一原哥哥在这里过得很好,也很疼我。” 旁边的男人瞬间不乐意了,威严的声音不管在哪里都显得格外有气势,嗔怒道:“挽香,你不必替那逆子说好话,等祭天过后,姨父会亲自替你主持公道。” “真的没事啦,姨父陛下。”木挽香听到男人的口气都变了,赶紧起身走到他的身前,小手拉着他的金羽袖袍,呢声说着。 “陛下也无需动怒,伤了身子可不好。” 皇甫曦长叹了一口气,深深的闭上眼睛,也不再理会,叹道:“罢了罢了,也不管那逆子了。” 窗边忽然起了阵风,吹得窗外绿竹沙沙作响,皇甫曦虽不再提,却想到了什么,对着身旁木挽香说道:“挽香,你也许久未回了,此次祭天过了之后,便随我们回去一趟吧。你爹娘担心你,一杰也惦念你很久了,回去也好做个伴。” 木挽香听完的那一瞬间心间仿佛窒了一下,显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随后恭声道歉说:“不行呢,我要在这里陪一原哥哥。他一人在这里实在孤单,我不放心。”说完,她当即笑了一声,如樱花桃红一般,“姨母皇后,姨父陛下,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告诉爹娘,不必担心我,顺便跟一杰哥哥说一下也好啊。” “挽香长大了呢,懂事了呢。”皇后微微叹道,双手拉过木挽香的小手,温柔和蔼的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笑容,随后轻声说着,“嗯,姨母答应你,但你要时常给家里回信,这样你爹娘才不会日夜牵挂忧虑,知道吗?” “嗯。”少女高兴的应了一声,旁边的皇甫曦见此状况,也无奈笑叹,便也默许了,不再提回去之事了。 夜色渐渐深下去,不久过后木挽香便离开了这客居殿,有护卫护送她回她所住的客居去了,殿中只剩下皇甫曦以及皇后罗氏两人。许久,皇甫曦才深深的有叹了一口气,眉间淤气更重,眼眸深沉。 皇后罗氏想在旁边劝道:“陛下……” “皇后无须多说了,此次祭天正为解决眼前西南饥旱而来。西南饥旱久治无奈,若是无法根治,叫寡人何以治天下?”皇甫曦皱着眉头,那眼角忽然有些许的皱纹,很是沧桑。“而且国事日渐诸多不宜,北边垂疆蛮境也同样天灾频繁,又不知是否波及百姓?是早些时候做打算好。” 旁边皇后罗氏看在眼里,心里面满是心疼,眼中眸波柔和,温柔的双手将眼前这个男人的手掌放在手心,轻轻抚摸着,温声说道:“一切总会过去结束的,为了更好的开始。” “是啊。”皇甫曦释然,忽然深吸一口气,将握着自己的手反手握在手心,淡淡一笑,“都是为了更好的开始啊。” …… 三天时间很快便过去,临祭天的时候也越来越近,这期间皇甫曦以及皇后罗氏,在三位仙尊的带领下,亲眼目睹了长渊弟子的风姿卓越,也重游了许久未行走过的长渊山水,可谓是乐趣极多。 这一天,红日冉冉,照映仙峰。淡淡的紫气,薄薄的祥云,萦绕在长渊仙峰之上,随后山上传来金钟长音,上至九霄,远至千里,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油然而生。 知道今天日子的人都知道,长渊五年一度、皇者祭天的时日已经来到。 长渊广场之上,两侧早已经是人影遍布,长渊几近所有的弟子都来到了这里。只见所有人都是一身白衣,男弟子翩翩风度,女弟子也婀娜多姿,一眼望去,场上犹如一阵会飘动的白色海洋,场面极其震撼。明溪跟着采苓、林千枫以及肖忆,站在偏左一侧靠前方,眼中也是不停的放出异彩。在不远处,其余两脉的入室弟子也相互站在一起,只不过明溪不经意的一瞄,正好对上人群中一少年的眼神,眸若星辰,暗含英气,只稍微一点头问候,那少年便偏头看向了前方。 平常广场中央都是空无一物,但如今有九尊金銮大鼎,重约千斤,呈三三之数摆放在中间,鼎中炉火旺盛,冲天而起。之后便又有数十个鼓钟巍巍而立,厚重凝实的令人心生敬畏。 广场之前,有猪羊、蔬果等祭祀东西,此时此刻,皇甫曦早早便亲临了这里,旁边有皇后罗氏轻挽着他,三尊也已经准备就绪,站在祭台之上,主持祭礼行节。 如今看着时辰,只需等到吉时一刻,便可开始。 时间伴着太阳的越升越高,慢慢过去。皇甫曦深深的眸底中,将长渊一片大好河山风光尽收眼里,心里不免感慨万分,坚定之意更是决然,随即深深吸上一口气,抬头望青天,那刺眼的光芒愈来愈烈,仙峰上萦绕的云雾开始泛起金芒,随后一缕仿佛从九天苍穹上投射而来的紫金光芒将长渊揽进其中,从长渊附近的玉阳城看去,恍若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威龙,带着祈福降临人间,神圣不可侵犯—— 这是五年一度才会有的奇观一景! “——吉时到!” 祭台之上,玉渡手中八卦掌盘嗡鸣旋转,他看着时机一准,便是开口昭告,声音洪亮,传遍场上每一角落。 “呜呜~呜呜~” 长而低沉的钟鼓声响彻天底,一波接着一波,从长渊不断传向远方何处,像是一种祷告,像是一种呼唤。钟鼓声止于九九八一声,众人庄严肃穆,长渊弟子严峻守色,玉渡则缓缓退至祭台旁边,与此同时,休宁缓步走上祭台,然后在天地之下,众人之前,脚生云气,幻作云剑,飞入云端,随即众人可见苍穹云海里,有剑光闪烁,有剑声长啸,环绕在长渊的祥瑞之气更盛,紫金光芒忽一乍现,风云涌动,一道身影飞落而下,紫气徐来,最终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天上缓缓凝聚出一座古老而沧桑的碑谷! 明溪睁着大大的眼睛,一时间被这种神奇的做法弄得有些吃惊,不由得惊呼一声。旁边采苓忽然小声说道:“小师妹,可知天上何物?” 明溪一顿摇头。 “那是通天碑。”采苓低头,凑近明溪耳边轻声说道,“通天碑上明天理,下知人愿,乃是天地衍生神物,据说能够直通遗失的神界,与天池一般,都是夺天地造化而生呢。” 明溪听着,表面虽一直凝视着天上那座巍峨古老的石碑,但心里面还是忍不住失声惊叹,原来天底下神奇的事物如此之多,只是自己连见都没见过,听也没听过。 “通天碑现,祭天始!” 休宁飞落回地面,高朗的声音如雷声一般,威严四溢。随即,广场之上,所有人齐齐转身,面对通天碑,身形笔直,面容精神奕奕,等待着祭天的开始。 广场之前,皇甫曦眼神深邃坚毅,随后一步一步,慢慢的踏上祭台,金色的龙袍在紫光的照映下仿佛像活了过来一样。 庄严神圣的时刻,就要来临—— “呜呜~呜呜~”漫天的钟鼓声愈来愈烈,金銮鼎中的熊火燃烧的更盛,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天地明耀起来,掌教卓云天立于祭台之上,玉渡和休宁则是站于后面,皇甫曦走至祭台前,他的身前有一跪垫,玉帛所制,纹路细腻,场面正到令人激动的时刻。 从来都是万民敬仰天子,何曾见过天子向谁所跪?所谓天子是上天所选,顺应天命,于是天子跪天,天经地义。 ——只为黎民祈福,为百姓谋业。 “呜呜~”最后一声钟鼓落下,掌教卓云天轻步上前,随后袖袍一挥,在场所有人精神一振,他的手中凭空现出一把拂尘,皎皎如银,淡淡星光,拂尘尖处犹如滴水,精致美丽之极。 “一叩,消灾!” 庄重肃穆的声音徐徐传开,众人只见皇甫曦身形笔直,双手铿锵有力,成作揖之势,向漂浮在天空中的通天碑躬身一鞠,随后轻掀袍角,跪伏在跪垫之上,深深一叩。半空中通天碑仿佛感受到来自虔诚的问候,虚空一振,天空云层之上,阵阵紫光呼应嗡鸣,像是回应一般。 场上第一次目睹这种盛况的弟子无不惊奇讶然,明溪也不例外,水灵的明眸尽是不解与惊讶,如此有灵性的古物,她还是第一次见。 “二叩,祈愿!” 又是一声颂声响起,卓云天挥起拂尘,有仙光出现,伴着星星点点,落在皇甫曦的生身上。随即皇甫曦心中祷告一番,又是深深一叩,双手触在冰凉的地面上。半空中又是一阵嗡鸣相应,场上所有人又是暗暗惊呼神奇。 “三叩,福临!” 最后一字声调陡然提高,卓云天再次挥起拂尘,与之前无异,皇甫曦也是随之深深一叩,天上包裹着长渊的紫金光芒在下一刻,伴着通天碑的响应,忽然溢散,犹如倾泻的银河,也仿佛坠落的星辰,一瞬间,随着风,随着云,融入天地,化为福泽。 之后,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半空中的通天碑已经化作虚幻,缓缓重归云海之内,再没了踪迹。想要再见,也只能等五年之后又一祭天之时了。 “通天碑散,祭礼毕!” 卓云天最后一句话落下,广场之上,金銮大鼎的火已是达到最旺之际,钟鼓声再次响起,低沉庄重,浑厚音叠,令人生畏,当奏至九九八一声停下时,那庄重的祭天之礼,也是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