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姜鸣忍痛终于及时奔至木青岚身边,一手执戟,一手抓住木青岚的手腕,面对不断冲来的山匪,面色漠然,神态傲冷,他仰天一喝,仿佛顿时云开雾散,带着睥睨万古的豪气,自长戟之上扩散而出。000文学000xxs
几十名山匪面面相觑,却不畏惧地持刀冲杀过来,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过境,刀光闪耀着森冷的锋芒。
“嗤啦!”戟落无影,一人喋血,再行一步,长戟挥动,又一人身死,再行一步,再一人死,如此十数次重复,地上已然堆积了十数人的不能瞑目的尸体。
姜鸣怒目注视着蠢蠢而欲动的山匪,浑声道:“近我十米者,一步杀一人!”
其声宛如洪钟,震响在众匪耳中,众匪惧,踌躇不敢前。
“爹爹!爹爹!”木青岚却是瘫软在地,看着那气息萎靡浑身血迹的父亲,正被一把大刀架在脖子上,担忧与恐惧再次激增。
“哈哈,姜鸣,你虽勇猛无当,戟虽锐猛无匹,但终究是年轻了些,有这位人质在手,你难道不能束手就擒吗?”关荒放肆地笑着,脸上充满了讥讽。
“你还算是男人吗?有本事与我大战,欺戮一个伤人算什么本事!”姜鸣激将,却不得效,只听关荒应道:“活着的人才有机会保留尊严,若是我失败了,哪里还能做男人!用这种可笑的激将之法,太过幼稚。将你的长戟扔掉吧,不然我可不保证我的手下会不会一不小心割断他的脖子!”
又是这种场面!
姜鸣知晓,一旦放下武器,一旦他败于关荒,他们三人的下场将是难以想象的。可是,望着木青岚那可怜而痛苦的双眼,他再一次服输了,那是一种恨不能身为强者的无奈,那是一种身受羁绊不能舒展的感觉。
“砰!”长戟被随意扔在地上,姜鸣长舒一口气,双手平张开,似是真的沦为待戮羔羊了。
关荒大笑,举起大刀便向姜鸣冲砍,却被姜鸣一个迅疾的挥拳打断,但见姜鸣已是舍了与他交战的欲念,直向木父所在冲去,他以为能在那名山匪出刀前杀死他,他以为自己能足够快地解救木父。然而,没有!
那名山匪眼见着姜鸣靠近,手中刀刃已是不听使唤,直接将脆弱的皮肤划破,在木父的项颈之处流出殷红的鲜血,好像是盛放的桃花一般。
“爹!父亲!”木青岚在姜鸣有所动作的时候已是向着木父这边跑来,却是看到这一幕,顿时撕心裂肺,伤痛不止。
姜鸣自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划破了那名山匪的咽喉,然而,所救之人也是同时倒地。
“不!不!”姜鸣看到木父口含血沫,仍在呢喃着什么,便凑近木父唇边,只听得他道:“保护好……护好青岚……以后去木……木……家一趟!”
木青岚也已奔到姜鸣旁边,那一双明亮的眸子就此蒙尘,她恰好看到父亲断气的瞬间,头歪向大地,身体顿时瘫软下来。
“爹爹,你怎么了!你醒过来啊,青岚在这里呢!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你说要看着我穿上嫁衣出嫁,你都忘了吗……”
痛苦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山岭悲鸟同鸣,枯木催折,风声呜咽。
时年千历二百二十五年冬月十六,木青岚的父亲,殒命。
三日后,木父棺椁出殡,其女木青岚素衣、素裳、素髻,见父入葬黄土。姜鸣与木川在其身后,亦缠缌麻于肩,行跟丧之礼。
三日前,姜鸣在百名山匪丛中挥戟,斩杀数十人,甘邕寨寨主关荒被他怒斩一臂,逃于山林。他护着木青岚与没有生息的木父尸体,架上马车急奔二十里,回到夜泱城。然而悲伤并没有结束,死人无法重生,木青岚将昔日天真的笑脸与父亲同葬,生人也不再如以往。
“青岚,木叔在天有灵,必不想你吃喝不顾消损生命!”
“那是我的事,服丧七日是我这个女儿唯一能做的。”
她变得冷漠而悲伤,变得苍白而削瘦。
姜鸣眉头深锁,哽咽着说:“可是……”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她的目光亦如以往那般纯粹,却泛着一丝坚定。
这日午间,从远处奔来一名身着黑甲的军士,递上一封红柬,只听他道:“姜鸣先生,候凤王请您与木青岚小姐赴五王子十八生辰宴会,于十日后戌时开宴,希望您能如时赴宴。”
姜鸣愕然不语。
临清巷那一座偏僻的宅院里,木青岚跪在木父灵位前,冷漠地问道:“我问你,那甘邕寨之事是否有人设谋?”
姜鸣一愣,知道是瞒不过她的,便道:“根据关荒所说与一些细节表现,雇佣山匪来杀我们的应该便是这候凤王的人,或者是他本人。”
木青岚道:“你觉得他们此次邀请我们赴宴,用意是什么?”姜鸣沉吟道:“我们的身份可没有那么高贵,能让他们屈尊来邀请。此事必有阴谋,但若我们不去,那个人便有了把柄来正大光明的对付我们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得不去?”
“还有一种办法,离开夜泱城!”
木青岚沉默,半晌后才道:“那我们去吧,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姜鸣不接话茬儿,转过头去:“木叔逝世前说,让你以后去木家一趟。这个木家指的是哪里?我怎么带你去?”
“不用了,以后我自己去就行了。”
她开始变得极为冷漠。他察觉到了。
姜鸣长叹一口气,暗想道:“如果我能将木叔救出来,是不是她就不会这样了呢?”他以为他能救得了她父亲,最后却失败了,她没有怪他,他知道她在怪他。
冬日已是悄然而至,像是某人冰冻的心,煞是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