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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之老王

高中三年的日子,老王被我们折腾得变苍老了许多。若不是年前去拜访过老王,也不会对他有如此大的愧疚。时间真的不是个东西,老王的头上稀稀落落可见几丝斑白,言谈之间,不觉几多伤感。    时光如流水般流走,转眼已是多年不见。这些年,每到春节,我都会到马家市转转,走家串门,看看曾经的同窗好友,谈笑风生。可是,今年却有所不同,因为今年是和毛欣一起到的马家市,仔细想来,和阿毛也有些年没见了。    经过老王家门前时,我和阿毛相视一笑,确认过眼神,认为该进门瞧瞧。于是,在街边超市买了些水果和补品,抱着碰运气的态度拉开了老王家的门。门是掩着的,一拉就开了,这么些年,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唯一变化的是,当初意气风发的老王变成了如今的白发老老王。    和老王再相见时,没想到他已经苍老了许多。谈及当年的荒唐事,恍如昨日,似乎老王的教诲,音犹在耳。    第一次和老王见面,是在高中入学军训时。我是第一个伤员,被教官安排到一边休息,老王夹着公文包前来探望伤情,可我以为他是一个路过休息的大爷,对他的探望不理不睬。老王说:你看他们绕着操场跑圈,你知道他们位置移动了多少吗?    当时我并未在意,这种问题,小学一年级的小孩都知道,每圈四百米,还用问吗?    于是,我装作没听见,根本没理他。他又开始自言自语:其实,你们通常会认为跑一圈四百米,这种问题问出来肯定是搞笑。然而并不是,到了高中,知识系统一定要更新,你们所谓的路程,在高中则变成位移,你以为他们运动了四百米吗?其实根本没动。    我带着鄙夷的眼光瞟了他一眼,然后,继续靠在树下乘凉。老王见我根本不予理睬,也没了兴趣,悻悻然,只好离开。殊不知,他的一番言论,在不久之后便得到了证实,从一点出发,一圈之后再回到原点,按照位移而言,你确实没动,因为你还在原地。    越是简单的道理,越令人迷惘,越是不会有人相信。老王对我们的照顾可不止学习上的帮助,更多的是生活中的点滴。尽管老王不允许我们打篮球,尽管老王会在窗帘后偷偷地监视我们,尽管老王会到处安插眼线,令我们闻风赏胆,不敢越雷池半步,而他却是我们人生路上的指引,是我们一生都无法忘怀的遗憾。    我们被称为学校的“火箭班”,也就是尖子班中的尖子班,这既是我们崇高的荣誉,却也给我们不小的压力,尤其是老王,他作为我们的班主任,压力更是压力山大。经过第一次的摸底考试,班上的成绩可以说是差得无法直视。    拿一个参考来说,我当时恰好过了及格线,竟然也是名列前茅。试卷是由老王一手所出,成绩出来之后,老王便被叫到了教务处约谈。老高一脸严肃的看着他,火箭班的成绩居然这么差,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这不仅是打了学校的脸,更是一件丢人的事。    学校丢不起这个人,为了学校的面子,老王接下来出的卷子都相对简单许多。按照老王的规矩,每次考试,必须按照高考的难度出题,然而作为高一新生的我们,哪里能承受高考的难度。    或许那也是老王给我们的一个下马威,想要杀一杀我们自以为是的风气。当然,老王达到了目的,在那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在埋头苦学。可是好景不长,毕竟高强度的压力下,只会摧毁我们的意志,曾经一度想过放弃,这是班上普遍的心理。    老王的高压政策似乎行不通了,是时候改改政策了。改为抚柔政策,这也是老王妥协我们参与篮球赛的原因。高一那年的期末考试,全级前30名全被我们班承包了,还好没有辱没火箭班的名声。    平安的度过了高一生活,而高二时候就不同了。眼见着走了一批高考的学长学姐,老王心里开始打着他的小算盘,是时候给我们加点料了。那个暑假,我们都在抱怨老王,因为除了学校布置的暑假作业,老王还额外安排了好几套数学卷子。    而他,利用暑假的时间,将我们的高二学年的学习计划都做好了,只等着我们开学,他变开始一展拳脚。他经常放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现在高二了,很快就是高三了,这时候还不努力,到了高三再努力,肯定是来不及的。    在老王的计划里,我们必须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六点到校,开始晨跑。用老王的话说:高考是一件体力活,要有一个好的身体,才能顺顺当当的参加高考,绝对不能在高考来临之前倒下。    后来的事实证明,老王的这套计划确实有用。除了晨跑,他还有一系列应对高考的法子,可谓是层出不穷。比如养成一个良好的作息时间,不能乱吃东西,保证充足的睡眠等等,在学习上,提高学习效率,掌握正确的学习方法,不做过多没用的试题。不会考的知识点,绝对不能看,感觉完全是为高考服务。    后来的后来,高考证明了老王的法子是对的,但是,也正是如此,抹杀了我们选择兴趣的权利,或许,这也是同学们至今无法释怀的原因。在高二时候,本应该是有一次选择文理分科的机会,可是,我们却失去了这样的选择。    每当看到其他班的同学纠结于学理还是学文时,我们在教室里默默地埋头写作业。他们的纠结,却是我们无比向往的事情,班上很多人都有学文的潜力,比如余沁、王琳、邓小冉、王潇、班煜哲、黄莹还有我。    也正是在分科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一件令人伤痛的事情。老王第一次接到了匿名举报,老王教我们数学,可是我们的数学成绩一直都上升空间不大,不仅学生着急,很多家长也很着急。可越是着急,成绩越是难以提升。    当个体矛盾上升到群体矛盾的时候,一定会爆发,这样的爆发有大有小,应事件而异。由于数学成绩难以提升,触及到了许多家长的痛点,毕竟高考中,数学是占主要科目。而老王接到匿名举报的时候,他正在为我们制定高三的学习计划。    老高将他叫到了教务处,这次不是严肃地约谈,而是和平时聊天一样轻松。老高是我们的化学教师,她心里非常明白,老王的确不易,可是有家长举报,说明学生成绩确实出了问题。老高将匿名举报信交到老王手中:别放在心上,有些家长是不明事理的。    着无异于给老王当头一棒,前一刻钟还在为学生辛苦的知道你个学习计划,下一刻钟却收到了学生家长的匿名举报。无论是谁,遇到这种事情,都难免会有些心灰意冷,那一瞬间,老王做了无数次假设。    假如现在撂挑子不干了,又不是我要高考,我辛辛苦苦的为他们着想,他们的家长却来举报我,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大不了辞职,又不是没有别的学校收留我。而,这一想法刚萌芽,即被他自己打消了,年过不惑,换工作可不是件简单事。    假如将班主任让出来,交给任何老师都行,无论是老张还是歪哥,也可以是英语张和生物张,再不济,老高当班主任也不是不可能。随即,也被否定,当初学校聘请我为火箭班班主任,这是何等的荣耀,别的教师想当还没这资格,这个时候甩开不干了,其他老师不知道怎么笑话。    假如我在任上,什么也不做,每天负责好教学,班上的一切工作都不管,任其自生自灭罢了。随即,老王立马否定了自己,现在只有一个家长举报而已,还有二十九个学生的家长没有反对,我要是不管了,有何颜面面对剩下的二十九个学生的家长呢。    老王将所有的假设一一否决,虽说有些低沉,老高依旧在宽慰着他。那时正值青春叛逆期的我们,对于老王的一切好心都当作了驴肝肺,到头来,其实是我们没心没肺。不知道何时开始,老王似乎有所转变,那段时间,他带我们参观历史名人遗迹和战争遗址,带我们去省博物馆参观,在先辈面前,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我们前行。    渐渐地,班上的数学成绩有了很大的提升,老王也一改之前的态度,我们开始和睦相处。终于,我们等到了高三的来临,前一批高三学子刚离校,老王则开始明里暗里地鞭策我们。老王为班上选了班歌《相信自己》,张曼的声音好听,每次有她起头,班上开始了紧张的高三生活。    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马桥,只有强者才能得到最终的胜利,张曼领头唱,最终,她也是班上的那只领头羊。高三开始之后,班上的业余活动在无形之中减少了许多,不管是老王有意,还是我们的无意,大家都自愿地接受了那个现实。    在百日誓师大会上,老王领声宣誓,那一刻的豪言壮语尚在耳边环旋,那一刻的激情与豪迈是我们共同见证青春的标记。我们将自己理想中的大学写在纸上,贴在了教室里后面的白墙,那相当于立下的军令状。    老王看着为高考奋斗的学生,他心里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自豪,这三年的时间,是他最累的日子,也是他一生无悔的选择。而总有些家长,永远不能体谅别人的辛劳,为了孩子的一两分,又将老王匿名举报了一次。而这次,不知名的家长联络了十多位家长联名上书,要求罢黜老王班主任的资格。    老王再次收到举报信的时候,心中的五味杂陈于酸甜苦辣,都化成了一缕轻烟,随风而去。那一刻,老王心中早已释怀,看着我们三年里一点一滴的成长,他无比欣慰,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学校罢免了他,他也了无遗憾。    老王将匿名举报信收藏了起来,第二天,他依旧若无其事的正常上班。因此,老王提议大家在高考前,进行一次班级活动——野炊。那时我们与老王的最后一次集会,就连毕业宴会上,也没见到老王的身影。    老王,我们人生中的导师,航行途中的灯塔。他背负了所有的误解与委屈,他承担了所有的冤枉与过失,将我们送进了高考的殿堂,可他,却独自转身离去。没有人见到他离开时的背影,没有人见到他深夜伏案的孤灯,致可爱的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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