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艾强撑着才没有晕过去颤抖着福身道:“拜拜见太子殿下。”
凌铉初方才还一脸春风和煦此刻脸色阴沉了下来,仿佛随时要吃人:“你怎会在此?行儿呢?”
“她她去打水了。殿殿下认识行儿?”郡主觉得屋子的里空气都稀薄了许多太子明明离她还有一段距离,但他周身散发的威压却让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凌铉初听到远处的水声传来他上前对郡主道:“假装不认识我!”
郡主本就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太子忽然靠近吓得她惊叫了起来。苏亦行听到叫声立刻快步跑了进去一看是个男子再靠近郡主想也没想一桶水泼了上去,将凌铉初浇了个透心凉。
钟艾惊恐地看着浑身上下往下滴水的太子心都沉了下去。完了什么连环计,现在她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苏亦行快步走到她身边抱住了她转头去瞪那个登徒子。
凌铉初一抹脸上的水,一脸委屈道:“行儿是我啊。”
“郎?!你为何会在此?”
“今晚我在东宫当值这不是饿了么,想着过来寻些吃的。没想到就碰到了这位姑娘我还没做什么,她见了我就叫。”
钟艾眨巴着眼睛不敢说话把头埋进了苏亦行的怀里。凌铉初皱起了眉头这两人抱得也太紧了些!
苏亦行松了口气拍了拍郡主,柔声道:“这就是我此前对你说的,我在川州救下的男子。”
“原来原来如此”郡主心慌乱,嘴上应和着。
凌铉初嬉笑着凑到苏亦行身边:“原来你还和姐妹们提起我,都说我什么?”
“说你是个倒霉蛋咯。”
凌铉初无奈:“就不能说我些好?不过我今日是够倒霉的,饿着肚子,还被泼了一身的水。”
苏亦行走上前,自袖取出了自己的帕子递给他。
凌铉初凑过脸来:“替我擦。”
苏亦行将帕子塞到他上:“自己擦。擦完了再去打些水来。”
“你这使唤的倒是顺”
“想吃夜宵,就去打水。”她挑了挑眉。
“好好好,听你的。”凌铉初满眼笑意,转身离开了小厨房。
钟艾惊魂未定,结结巴巴问苏亦行:“你你和太他是什么关系?”
苏亦行思忖了片刻,轻声道:“他好像对我有意。可你也知道我如今的身份与他是不能有牵扯的。所以我准备落选之后,再与他细细地互相了解。”
“那你对他也有意?”
苏亦行脸颊有些红:“是是有些好感”
“那若是他不是你想得那样,你该如何?”
“我只说细细了解,并未就此相许。若是发现他为人不妥,自然不会与他多有纠缠。”
钟艾张了张嘴,听到了脚步声和水声,便不敢再说什么。
凌铉初提着水桶过来,走得急了,便满头大汗。
苏亦行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快来烤烤,别着凉了。”
“心疼了?”
苏亦行瞪了他一眼:“正经一些。”
她说着便忙碌了起来,凌铉初坐在炉火旁,一边烤火一边瞧着她熟练地切菜,眼满是温柔的笑意。她十指纤纤,葱白的水嫩嫩的,连带着这些已经不太新鲜的菜都好看了几分。
钟艾看着两人,心已经是翻江倒海。苏亦行明明是和太子两情相悦,却不知道他的身份,还计划着和她们一起走。那若是真的成功了,她后来知道真相又该如何?
可她若是告知了她,太子怕是能要了她的小命。
苏亦行做了些家常的小炒,惊喜地发现一旁还有辣油。她将饭菜端上一旁的桌子,对两人道:“我这儿还有些辣油,怕你们吃不惯就没有放进去,要不要尝尝?”
“好啊。”凌铉初积极响应。
钟艾摇头道:“我不吃辣。”
苏亦行便在凌铉初碗里滴了两滴。
“怎么就两滴,再加些。”太子豪气干云道。
“你能吃辣么?”
“你能吃,我怎么就不能?都倒进来!”
苏亦行只好又给他加了一些,凌铉初尝了一口,动作一顿。整个脸都有些抽搐,肉眼可见地红了。苏亦行和钟艾都瞧出来了,强忍着笑意。
“好吃么?”苏亦行故意问。
凌铉初一口咽了下去,辣的窍生烟,半晌才缓过来:“好吃。”
“那多吃一些。”
凌铉初看着眼前这碗面,心一横,满脸悲壮而又艰难地吃完了这碗面。脸上一路烧到耳根子全红了。
苏亦行连忙将放凉了的水推过去,他咕咚咚灌了进去。苏亦行嗤笑道:“不能吃就别逞强。”
“可你爱吃辣,以后总是要适应的。”
苏亦行悄悄踢了他一脚:“不要胡说。”
钟艾瞧着两人郎情妾意的模样,食不知味地吃完了一碗面。苏亦行见她用完晚膳,起身道:“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
太子也连忙起身:“这就走么?”
“都二更天了,赶了一天的路,得回去歇息了。”
“好吧。不过近来我公务繁忙,怕是有几日见不着你了。”
苏亦行略一思忖,示意郡主先回去。钟艾巴不得早点离开,急匆匆地走了。
“郎,我我此番若是落选,你会去川州寻我么?”
“这要看你想不想我去了。”
苏亦行低着头,脸颊微红:“我我等着你”
“不会等太久的。”太子眼的笑意渐渐深,他伸想要牵起她的。她却转身跑了,他的抬到半空,看到了掌心的帕子。帕子上还绣了一行诗:“明岁秋风知再会,暂时分莫相思”。
太子喜不自胜,她还是第一次回应他的心意!他将帕子收了起来,心情愉悦地回到了承德殿。
苏亦行回到房间里时,夏青青正在打呼噜,尚青云也睡了。钟艾也盖好了被子,似乎是睡着了。她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安歇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没有嬷嬷管束着,几人在含凉殿里玩耍得十分快活。夏青青不知道还从哪里翻出了牌九,于是四人一起推起了牌九,屋子里满是欢声笑语。
然而牌九没推几日,浴佛节便结束了,秀女们络绎回到了宫。四人收拾好牌九,开始了计划。
秀女们回到含凉殿,隔了老远就听到里面的吵嚷声,她们也不敢去看。毕竟那位家族势大,她们也不敢掺和进去。
可是到了深夜,里面的吵嚷声还不歇,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嬷嬷们不能不管了,赶忙去查看究竟。
这一推门,就看到地上滚着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确切来说,是夏青青单方面地殴打郡主。郡主脸上鼻子上都是淤青,嘴里还叫骂不停。
嬷嬷们立刻命人将两人分开,苏亦行和尚青云躲在一旁,脸上也有些淤青。显然是方才拉架时候被误伤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主事的王嬷嬷扫了她们一眼。
尚青云冷笑了一声:“还能怎么回事,有人愿赌不服输,输急了眼,动打人。”
“打她怎么了?她不就是仗着自己姑母是皇后,便好意思出言讽刺我。我爷爷为黎国打过仗,救过先帝,你凭什么说我爷爷是个莽夫?!”
“我说你几句怎么了?你以为自己还能当太子妃不成,粗粗脚,刁蛮无礼。我看你嫁都嫁不出去!没有人会要你这个母老虎!”
两人骂着又要打起来,几个嬷嬷也束无策。她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即便是嫔妃们也做不出在宫推牌九还打架斗殴的事情来。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王嬷嬷忽然发现郡主身边的丫鬟不见了。她转头对身旁的徐嬷嬷道:“这件事,你去禀报太子殿下,看如何处置。”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凌铉初那边,他正在和一些朝臣议政。乍听闻有秀女闹事,凌铉初颇有些不耐烦:“真是些不安分的秀女,一屋子四个,全部赶出去!”
“喏。”
司南得了令,快步前去宣太子的旨意。
行至一半,瞥见徐嬷嬷匆匆往承德殿赶来。徐嬷嬷见了他忙上前道:“司南公公,我这正要向太子殿下禀报含凉殿的事儿呢,才出来就遇见了您,真是巧了。”
“我已经知晓了。”
“知晓?可是”
“不是你们派了个宫女来禀报的么?”
“事关郡主,怎敢只派个宫女来禀报。”
“郡主?!”司南惊骇,“你细细说来。”
司南听说事情还牵涉到苏亦行,不敢耽搁,转头边去承德殿寻太子。
他进去对太子耳语:“殿下,那含凉殿的事情”
凌铉初正听着兵部说边关的军情,说到要紧处被打断,他怒拍桌子:“狗奴才!叫你办个事儿,来来回回嘀咕什么?惹是生非的秀女,赶出去就是!再敢拿这等事来烦扰,拖出去杖责八十!”
司南一听,不敢再言,一溜烟跑了出去。
出了门,遇见徐嬷嬷凑上前:“太子爷怎么说?”
“太子还是那个意思。”司南顿了顿,“不过太子说了赶人,没说什么时候赶。这样,你去通报皇后一声,就说就说郡主惹了些小事,就要被赶出宫去了。”
徐嬷嬷点头,匆匆去了西六宫。
司南去了含凉殿,当着一众秀女的面宣了太子的旨意。
夏青青心激动,一转头,对上苏亦行的目光,又按捺了下去,继续装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人一走,言惜立刻上前扶起了苏亦行:“行儿,这事儿这事儿怎么能怪你呢?明明明明不是你的错”她双眼微红。
苏亦行拍了拍她的,沉痛道:“我也不想如此,想来这也是天意吧。表姐珍重。”她说着转身进了屋,生怕多留片刻就会笑出声来。
夏青青她们也走了进去,砰地关了门。
四人八目相对,夏青青第一个绷不住笑了出来,另外人也都笑了起来。大家都如释重负,轻快地去收拾起了包袱。
原本以为这一次至多是夏青青能走,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略施小计就可以四人一起脱身了,简直喜出望外。之前的计划全然都不需要了,四人欢喜得不得了。
云朵帮着苏亦行收拾包袱,眉眼间却有些忧愁。若是回川州,如何面对她的爹娘?她是逃婚出来的,这一走,怕是要逃不脱一顿毒打。说不定还会被硬逼着嫁给那个人
四人收拾好了包袱,夏青青有些舍不得苏亦行。她抱着她的腰瘪着嘴道:“此一别,今后怕是很难相见了。行儿,你可要常来京城看我。”
苏亦行点了点头:“你也可以去川州,我带你去野炊,请你吃麻辣兔头。”
尚青云笑道:“不必等那么许久,明日我们便出宫了。不如晚上约在临江仙酒楼一叙,那里有个雅间,无人打扰。”
“好啊好啊。”钟艾和夏青青踊跃应了,便一起看向苏亦行。
苏亦行虽然怕夜长梦多,可也舍不得她们。相处一个月有余,时间不长,可是这般环境之下也生出了一些患难的情谊。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四人决定今晚不睡,聊一个通宵。
钟艾一向话较多,今晚却显得心事重重。夏青青说了半天,她也没听进去,只是问了一句:“我们真的能走成么?”
“你是怕皇后娘娘知晓,阻止你离开?”尚青云问。
钟艾的目光瞥向了苏亦行,又挪开:“是啊。姑母若是知道了,肯定要闹的。”
“明日宫门一开我们就走,谁也拦不住。”夏青青握住了钟艾的,“对不住了,我今日打疼你了吧?你改日去我家,我把爷爷送我的伤药给你。”
“好。”钟艾轻声道,“我今日说的那些话也只是作戏,你别往心里去。”
“那是自然,一笑泯恩仇。”夏青青豪爽道。
苏亦行笑了起来:“你们一笑泯恩仇,倒是别隔着我呀。”
夏青青翻了个身凑到了钟艾身旁,两人聊了起来。苏亦行挨着尚青云,她翻了个身,尚青云也轻声道:“行儿,其实有件事我也虚向你坦白。云镜国师其实是我的师父我小时候体弱多病,被送到万寿寺,随他修过一阵子的佛法。”
苏亦行顿了顿,露出了了然的笑意:“我其实猜到了些许,但没想到你会亲口告诉我。”
尚青云将头抵在她肩上:“你别怪我师父,他其实也有一些不得已的苦衷。那日皇后要害你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只是在佛前犹豫良久,最终也没有告诉你。他后来惩罚自己,让身旁的小沙弥杖打自己五十棍,打得皮开肉绽他”尚青云哽住了。
苏亦行握住了她的:“我可以不怪云镜国师,只是你得离他远一些。我总觉得他会伤到你。”
尚青云抬起头看着她,眼有盈然的泪光:“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这一句,我念过千百遍,可是可是”
苏亦行轻轻叹了口气,尚青云靠了过来,挤在她怀。
四个人低声絮语了许久,天蒙蒙亮的时候,夏青青便起身听着外面的钟声。
总算是等到了开宫门的钟声,四人立刻带了各自的丫鬟背着包袱往外走。她们轻轻脚避开了所有人。
侍卫们也知道她们是被驱逐出去的,可没想到她们这般积极,惊愕地瞧着她们匆匆离宫,但也都没有阻拦。
出了含凉殿,苏亦行的心跳加速。她转头看向承德殿的方向,郎在东宫当值,她还没来得及告知他一声。不过郎看了她的帕子,若是有心,他会来寻她的。若是无心便罢了
她们悬着心,一直到出了宣武门,这才齐齐松了口气。走到宫外,四人欢喜地抱成一团。
钟艾抱完尚青云回头,无奈地扯了扯夏青青:“你都快把行儿勒没气了,快松。”
夏青青这才松了:“行儿,你家没有马车来接,不如坐我家的马车?我顺路。”
“一个城东,一个城西,好顺路哦。”钟艾怪声怪气道。
夏青青瞪了她一眼,苏亦行笑着上了马车,四人道了别。
车轮滚过,苏亦行掀开了车帘,看向外面。京城繁华,但此刻的街上却寂寥无声。
“行儿,川州远么?”夏青青好奇道。
“挺远的,来一趟好要走好久的路。快马加鞭也要几天来回。”
“那你爹娘是不是真的很好?”
“我爹娘对她们未来的儿媳,一定很好。”苏亦行笑了起来。
夏青青红了脸:“你也取笑我。”
“我二哥这人禀性不错,就是有些吊儿郎当的。他总是教我,对人不要太用心。此前他也没有对什么女子动过心。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将来对自己的心上人会如何。”
“那以前没喜欢过别的女子?”夏青青笑得眼睛都弯了。
“嗯。”苏亦行有些无奈,夏青青并没有抓住重点。若是大哥,她可拍着胸脯保证,大哥一定会对嫂嫂好。毕竟大哥老成持重,孝顺爹娘,待人宽和。可苏衍不仅仅是吊儿郎当,还十分自恋。
他那般自恋,苏亦行觉得哪个女子嫁了他,都多多少少会受气。
马车行驶到言府,苏衍果然在门口接她。苏衍张开胳膊:“来,二哥抱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