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在他们在回家的路上,小河边有个哭得伤心欲绝的小男孩,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样子。
几个孩子好奇围了过去才知道,原来这个小男孩出来祭拜母亲,迷路了,更糟糕的是脚上的一只小布鞋也不小心掉进了小溪中,湍急的水流早就不知道把鞋卷到哪里去了。
小男孩只能一只脚打着赤脚站在满是沙石的路边,草丛中的苍耳种子,硬生生地将他细嫩的小脚掌都扎破了。
小男孩抽噎着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们,几个小伙伴一对视,决心行侠仗义,送这个小弟弟回家,但是无奈的是,这四五岁的小孩儿也搞不清楚自己家住何方,只是说自己姓叶,单名一个珏。
孟子吟他们几个也不过是这个地方的游客罢了,实在不清楚这附近哪里有个姓叶的人家,几个孩子没办法,只好连拖带拽地轮流抱着叶珏,然后挨家挨户地去询问。
从午后一直到傍晚,几乎问遍了一路上经过的所有人家,最后叶珏都在他们怀里呼呼睡着了,几个孩子也筋疲力尽,其他小朋友打退堂鼓,想要放弃了,但是孟子吟却执意送这个孩子回家。
月上柳梢,凉风习习,十岁的孟子吟身形也比较瘦小,只好拖一会儿、抱一会儿,在接近亥时时,终于迎面碰上了一群举着火把到处找小少爷的人。
“是你把珏儿送到我手上的,你记得吗?”叶琛朝着他,似乎笑了一下,面纱微微颤动。
孟子吟摇了摇头,她实在记不起来了,那日奔波了整整一天一天,累得头昏眼花,又是晚上,她当时满脑子都是想,回去的太晚孟府不给自己留门可如何是好,根本顾不上看那人长什么样。
“我只记得当时,有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从我手中接过了睡得正香的叶珏,还给了我酬金,被我婉拒了。”
“孟姑娘当时可执拗的很,给钱不要,邀请回府喝杯茶也不肯,送下孩子当即就要离开。”叶琛的话里有几分打趣儿,孟子吟听出来了,屋里的氛围在这荧荧的烛火中别有一分温馨之感。
“我那时小啊,想着做好事不留名,做大侠就更不能要别人的东西了,若是现在,我肯定来者不拒,哈哈哈……”
原来事事皆有因果,今天的得救就是她之前种下的善因,孟子吟暂且搁下了自己的戒备心。
“珏儿那次回来以后,也总惦记着你,还和我一直念叨自己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珏儿命苦,刚出生母亲就去世了,家里的人都瞒着他,骗他说母亲出远门了,但是他五岁那年,不知是哪个仆人说漏了嘴,跟他说母亲死了,而且就葬在西山乱葬岗,结果他自己就跑去了,弄得我们一家找了整整一天,父亲差点儿急病了……”
“原来是这样。”孟子吟一边他叙述,一边点点头。
“还好有你啊孟姑娘,小弟最受父亲喜欢,这要是丢了可如何是好?”
叶琛语气里的激动,和他前面的平静产生了很强烈的对比,孟子吟也被他的情绪带动起来了。
“那珏儿现在还好吧?”她也情不自禁地叫了“珏儿”。
听过孟子吟的问话,空气里似乎有几秒的迟滞,叶琛半晌长长叹出一口气,孟子吟有预感会是一些不好的说法。
只听叶琛缓缓说道:“珏儿十岁那年不知是不是招惹了妖邪,突然患了失心疯,只好被锁在了家里,平时都不让他出来的。”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哀伤,氤氲在摇曳的烛火中,把刚刚的激动一扫而空。
孟子吟没想到曾经救过的孩子,现在会变成这样,然而人事无常,孟家世家贵戚也不是一夕之间就大厦倾颓,何况凡人之躯病来如山倒,防不胜防呀!
此时,孟子吟忽然想起来,自己是半个医师啊,兴许可以帮忙看一看叶珏的病情,小时候那小半天的缘分,让她此刻对那孩子更是涌起医者仁心。
只是,府里少爷生病,估计没少找名医来细细瞧过,她一个自学成才的三脚猫游医,如果和叶琛说要去给弟弟看病,不免有夸海口之嫌,如果病无起色,岂不也让人家白白期待一场。
想来想去,孟子吟终究没有告诉叶琛她会医术,只是陪着他又叹了几口气,说了说府里内外,也谈到孟家接下来面临的惨剧。
叶琛兴许看出来孟子吟也有些黯然神伤,但是自己却无能为力,便非常识趣地站起来。依旧用温润的声音嘱咐孟子吟今晚就歇在自己房里,而他则挑着灯移步书房,据他说,那边也有小榻可供休息。
叶琛出去以后,屋里的侍女将烛火一盏盏地吹灭了。
孟子吟躺在黑暗中,却睁大了眼睛,她用时疫骗过牢头,背着妹妹逃出监牢,这件事分明是她临时起意,偶然的不能再偶然,叶琛怎么会刚刚好就在她要经过的地方呢?
刚刚好,她是他弟弟的救命恩人,刚刚好,山下有农户家的热腾腾的饭菜,这些刚刚好,也未免有些过于巧合了吧?
叶琛的这种得体,就如他的面纱一般,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和想法。她脑海中疑问一多,就实在难以入眠了。
她决定去看看叶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