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谕,今特遣孙樵为查信使,严查期间可以出入宫禁,钦此。”孙樵慢悠悠地读完圣旨,得意之情难以掩藏。
萧然素来不喜欢皇帝身边的这个道貌岸然的内侍,此刻更是涌上十足的厌恶之情。
“既是查信,敢问所查何信?”萧然从容地自地上起身,衣摆一甩,贵气风姿立现。
孙樵有些不敢和他对视,却也不想示弱,微微低下头,侧着眼看他。
“想来太子殿下刚刚回宫还不知道,贵妃娘娘宫中可是搜出很多与魏国勾结的信件,娘娘既是您的生母,杂家想这东宫怕是也该搜上一搜了。”
“我母妃乃大梁贵妃,本宫乃大梁太子,我们何故要勾结魏国,灭我大梁自己的威风?这再简单不过之理,何须查验?”
萧然心下已经笃定,自己陷入了麻烦之中,那再退一步讲,假使母妃真有做此事儿,为什么不直接移交刑部勘察真伪,而是委任宫内奴婢来搜宫。
他深觉背后有一双隐形的大手慢慢将他和整个孟家包围,而这双大手,萧然深吸一口气,想来只能是父皇授意无疑。
孙樵一副我也是没办法的表情:“还请太子殿下让奴才搜上一搜,也好还您清白。”
哪儿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如今母妃宫中之信已然板上钉钉,就算他的宫中没有被搜出所谓的信件,他和母亲同气连枝,也断然不能够全身而退。
他冷着一副面孔,站在一侧不再说话,孙樵知道,那是放行的意思,随即带着两队太监鱼贯而入。
拜圣谕所赐,东宫被翻的乱七八糟,那所谓的信件在这里并未寻到半分,然而据说在后院中的泥地里发现了被草草掩埋的疑似巫偶的东西。
萧然听到这荒谬不堪的消息之时,嘴角冷冷抽笑,不是信件也会是别的,这要置他于死地的东西终究还是出来了。
前日,他在青州查案,期间前赴后继地涌来三波暗杀之人,奈何他福大命大,都被堪堪躲过,可没曾想,回到皇宫,才是真正惊险的开端。
他估摸着自己是否也应该学当年走投无路的戾太子刘据,率兵去勤王,但他转念一想,刘据最后虽然被冤杀,但也有他的父亲汉武帝给他平反,如今自己带了军队去行宫,怕是正合了父皇的心意吧。
他的笑意更深了,倾尽半生的忠心,换来的不过是父皇的欺瞒,甚至杀戮,那巫蛊并着母妃私通外敌的信件,他萧然就算浑身上下长了千万张嘴,也定然说不清楚,更何况设局之人就是梁帝。
萧然猜的不错,此刻,梁帝正好端端地待在城南行宫,听着手下回报宫内的进展情况,眉头皱的很紧。
身边的宠妃荣氏捕捉到他眼底的犹疑,状似无意地开口言道:“臣妾最近有孕,想吃酸的想吃的紧,如今想来贵妃姐姐入浅邸之时似乎已有此症状,当时她还常来臣妾处寻酸杏儿吃……”
孟纤怡嫁于梁帝之前,刚刚丧夫不久,荣妃这样说,更让生性多疑的梁帝笃定,太子并非他的亲生子,而是前朝南阳王的遗腹子。
然而促使他设下重重圈套的,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
更重要的原因是,当年大梁开国,根基未稳,还需要前朝势力帮扶,因为如此,他才迎娶了齐和帝的外孙女——刚刚丧夫的孟纤怡。
而今,梁王朝风雨二十一载,他实在不想让还怀着光复前朝妄念的人围绕在自己身边,甜枣给的实在太多,他决定斩草除根。
身在东宫的萧然暗中给手握兵权的舅舅送了信,却不是想象中的起兵谋反,他知道只要舅舅起兵,那么孟家的谋反大罪立马坐实,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那信上只是平淡地告诉舅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惟愿以他一人之死,再凭借这么多年孟家的谨慎,能换取母族平安。
孟执拿到信之时,手颤抖的厉害,他有力无处使,一拳重重地砸在墙壁上,墙壁瞬间有一处凹陷,他恨皇帝薄情寡义,只是因为忌惮,竟要把自己的儿子逼入绝境,硬是要逼护国功臣谋反。
他长久以来,到底忠心的是怎样的一位君王?他现在也不甚明了了。
是日傍晚,宫里传出太子畏罪自杀的消息,而孟家也随即被下了抓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