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拿雨伞当太阳伞遮在头上,走在被太阳光晒的发白的水泥马路上,平时笑眯眯的脸上少了几分笑意,牵着黄洁的手有些发紧。 黄洁不太在意,她看着脚上的小白鞋有点溜神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从前的事情。上辈子被妈妈领去见爸爸的事,那些细节她不是记得很清楚了。只记得她有点木呆呆的,但是爸爸脸上浅浅的笑着,他大概是开心的吧…… 正想的出神,妈妈停下了脚步,捏了捏她的手。黄洁回过神来,定睛一看,熟悉的拐角跟路口,她有点发懵…… “妹仔。”妈妈唤了声,“昨天阿妈跟你讲什么还会不会记得?” “嗯,会知道。”黄洁微抬头看了眼妈妈,又看着路口,拐个弯走进这路一百米不到的尽头就是目的地。“要喊我爸,要有礼貌。” “嗯。”妈妈又捏了捏她的手,拉着她拐过转角。 黄洁突然紧张起来,低着头深呼吸几口气,抿嘴抬起头! 入眼的方正的大门上的“新城第一中学”五个字!这是颇有历史感的校大门,建校以来一直矗立在这里,迎接送走数万学生。只是在四年后,某位杰出校友捐款,不止给学校建了一座现在看来挺丑的,但是看来具有所谓的现代感的艺术楼,还多事的把“破旧”的大门给拆了,重新设计建造了时髦的,还是“具有现代艺术感”的校大门!也许是她没有艺术细胞吧,实在欣赏不来,只觉得牙疼! 而她的爸爸就在这个学校当编外临时工――门卫! 学校管得相当严,除了上下学校门大开,学生上课期间,不止大门连旁边的侧门都关着,不能随便进出。有事到访,除了登记身份,还得总机接线员拨号去询问确定才可以。 现在是学校放暑假期间,没有那么严格,侧门是开着的。妈妈带她走进了门房候客小厅,隔着墙上安的大块玻璃窗,可以看见传达室里面有三四个人,黄洁一下子就看到爸爸的侧后背了。他坐着似乎正在抄写什么,非常认真,并没有看到她们。 黄洁突然感觉心里发酸,喉咙发堵,眼睛发热,麻蛋!不好!劳资特么居然忍不住要哭了!!!不行!太丢脸了!这一哭出来绝对是嚎啕大哭停不下来!她已经太久没有见到爸爸了!妈妈是因为癌症去世,她无能为力!可是爸爸却是可以说不孝的她疏于照顾才去世的!之后如何悔恨愧疚都于事无补,每每做梦梦到都是哭湿枕头醒来。 18年啊!爸爸,她整整后悔了18年!爸爸,对不起!对不起…… “妹仔,你怎么了?”妈妈被黄洁吓了一跳,一眼没看怎么不声不响的哭成这样。 “啊?”黄洁鼻子有点塞,摸摸自己的脸,一手湿漉漉的。 窝靠!太心塞了!不是说好要忍住么!!还有别人在好么!太丢人啦!!! 这时有人看见她们,从传达室里出来了,问她们找谁? 黄洁赶紧拿着妈妈给的卫生纸,强忍着心酸低头擦干净脸,都不敢用力擤鼻涕,怕太大声被人听见。 “找黄国路。”妈妈应着,扯了扯黄洁,这孩子怎么回事? “哦,进来吧。”那人好奇的打量一下她俩,让她们进去,回头叫了一声,“国路,有人找你。” 这一叫,屋里的人都转头看过来。好嘛,屋里的人,黄洁全认识。在门边正对着大玻璃窗靠墙的旧办公桌上工作的是陈地强,他是爸爸的老友。接着是坐在电话总机前接线的接线员安姐姐,全名一直没有问过不知道。然后是原本背对着黄洁趴在桌子上写字,现在一下转过身来的爸爸! 黄洁瘪了瘪嘴,又想哭…… “妹仔?”爸爸赶紧站起来看着黄洁,又看看妈妈,似乎在询问妈妈,却又没等妈妈回答,又盯着她看。 “这孩不知道怎么……”妈妈有点尴尬地推了推黄洁,因为她又哭了。 黄洁心里也很郁闷啊,她也不想哭的,实在是忍不住啊!现在的爸爸是鲜活健康的,不是那个中风后走路拄着拐杖,走路还颤悠悠的干瘪小老头!也不是死去时那睁着眼等不到姐姐不甘的遗憾……是活着的爸爸! “国路,这孩子谁啊?怎么哭成这样了?”刚刚把她们领进传达室那人,有点好笑的问爸爸。 初连叔叔!你竟然取笑我!我、我一定要带坏你女儿!!哼!(ノ=Д=)ノ┻━┻ “我女儿。”爸爸赶紧过来把黄洁抱起来,放到椅子上。这下黄洁就不管不顾的抱着爸爸腰,“嗷嗷”放声大哭。这一哭可把几人吓到了,七嘴八舌的问着安慰着。 “这孩昨晚讲今天要来找爸爸,还很欢喜哦。现在又不知道怎么这款……”妈妈好尴尬好无奈啊。 “看到她爸太欢喜了吧?”戴着老花镜的地强伯伯,笑着转回身继续工作,并没有再围观。 “就是啊,孩子肯定想爸爸了。”安姐姐也笑着。 “妹仔,不能哭了,等下哭坏了!”爸爸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开始哭抽的黄洁。 “爸爸啊~啊~啊~”黄洁抽噎着气,努力的想咽下喉中的酸楚,可惜失败了。于是又开始新一轮的号哭…… 麻蛋!这次脸丢大了!! ……………… 黄洁拿着热毛巾敷着酸涩的眼睛,停摆的大脑可算是开始正常运转了!这个时候她只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太丢人了,以后绝对会经常被取笑的!长辈们的恶趣味,她根本没法抵挡! 啊~好想再重来一边!哪怕是像上辈子那样傻不拉几木木的样子也比现在强啊!悲摧的人生完全不想解释…… 啊――!!!烦死人啦!不管不管!人家现在是小孩子!做什么都没关系啦!哼! 忍不住暴躁的把毛巾摔在桌子上,打开洗碗槽的水龙头,把冷水拍到脸上,试图让自己发烫的脸降降温。 唉~也不知道妈妈跟爸爸在外面说的啥? 刚才黄洁哭的太厉害了,地强伯伯他们还要工作,时不时的有访客进来登记,还有老师什么的来取东西,一个孩子在那哭成那样影响不好。爸爸就把她拎到厨房去哭了,他跟妈妈就在后面的自行车棚说话。 本来因为红肿的眼睛就想躲在厨房里不出去,但是又很好奇父母的谈话,黄洁最后还是决定去听一下。她轻手轻脚的走出厨房,趴着墙,悄眯的探出头,伸长了耳朵。 “什么?高价要七八千?!”妈妈震惊的高声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