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踏出明月宫的那个时候，秦殊便觉得这个世界不太真实，她想应该是自己很久没有接触过那么多人了，有些陌生而又熟悉。

可是，趴在桌上。睡得手被压麻了，当她再次醒来时，她又觉得，这个世界又不太真实了。

第一个不真实的，是这屋子里的人，是她许久没有尝过的温暖。肖家的姐弟们睡倒一片，躺在桌旁的软榻上，一个倚靠着一个，她们一家人，真的很团结有爱，难得可贵，可以一条心。还有这屋子里昨夜还未消散的欢乐，颇有意犹未尽之感。

第二个不真实的，是她醒来后，发现少了几个人。哥哥和宁耿枫不见了，宋钦业也不见了。她或许能猜到，宋钦业他，总会离开的，他有他的责任和担当，不会一直留在这里，可是没有想到，他会离开得那么快，也没有想到，他离开后，自己的心里，有些空空的。

第三个不真实的，是第二日中午，她居然看到哥哥和宁耿枫在一个客房里走出来，二人眼神胶着，像极了新婚夫妇。哥哥说，他会十里红妆，去西镜国给宁耿枫提亲。秦殊还不知道自己的哥哥什么时候放下来对翠姨的执着，爱上了别的人。不过这样也好，他也放过了自己。

悠悠闲闲，不知不觉，秦殊已经在肖府待了十多天了。这些日子，虽然过得清闲，可她总是心不在焉，不知为何，一直想要一趟洛州。前几日，西镜国那边来信催得紧，宁耿枫和梁蝶只能启程回去。正好，她现在跟着秦十里，一起回云州。

宋钦业一路上快马加鞭，一路上听到了不少关于自己的传言，特别是“天子非天子，一身狸猫气。”他一身沉闷，显然是十分气愤。到了洛州，宋钦业的乔装越来越严谨，只差没有男扮女装了。他猜测，宋钦书一定是派了探子，只要一发现他，便会伺机行动。果不其然，派去试探的人，已经被宋钦书的探子抓了。现今，高太后和曹重的势力已经被宋钦书打压，全然不知宋钦业已经到了洛州城外。联系不上，宋钦业只好尽力去联系裴准，可是裴准也被打压，根本没有机会传递信件。

好在，宋钦书不是没有弱点。他，乱了心。

一路骑行，绕是身强体壮的江湖人也会吃不消。顾于峰疼惜鱼夕，只要察觉鱼夕有不适，便会把马匹换成马车，自己则是一个称职的马夫。他把鱼夕照顾得无微不至。当然，鱼夕不会让顾于峰一人付出，这不是她性格可以允许的，所以，这一路上，玫园的人让他们少走了不少歪路。这一路来，他们跟以前一样打打闹闹，却又同以前不一样，更加亲近了。

顾于峰和鱼夕共乘一匹马，慢悠悠走进了洛州城。

他们其实，没有想过那么早来洛州的。这是鱼夕的决定。

那天午后，鱼夕在小楼之上乘凉打盹，突然被楼下过家家的孩子吵醒。顾于峰抚平鱼夕皱起了的眉头，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怎么了，是不是外面太吵了？我让那些小孩子走开。”

顾于峰正准备起身，鱼夕伸手搂住了他的腰，扑进他的怀里：“不用，我是该醒了，睡了一个下午了，再睡就变成猪了。”

“呵呵，小猪仔。”顾于峰宠溺地抚着鱼夕的脸，在她的脸上留下轻轻一吻。

鱼夕嘴角微微扬起笑容，然后唇碰了一下他的唇，满足地闭上了眼。

“阿峰，你喜欢孩子吗？”

鱼夕突然问到。

顾于峰心里的一根弦被扯紧，他很讨厌那个爱得自私的男人，为了得到鱼夕，居然选择伤害她。在鱼夕被囚禁起来的日子，一定每天都过得很绝望吧。那段时间，顾于峰知道鱼夕的身子受了很大损害，若不是裴家神药，鱼夕不会活到现在。所以他很感激裴家，在得知裴家救了鱼夕后，他拼了一次命，违背了南海国太子的意愿，拿走了他送给南海国君主的回神丹，以至于他们的计划被推迟了半年。还好，回神丹通过玫园的手，送到了裴家，也算是还了这个情。

可鱼夕去南海国找他的那个夜晚，他趁着鱼夕喝得烂醉，偷偷切了她的脉，还是碰上了最糟糕的情况。鱼夕她，因为药性相克，此后难以生育了。

他很喜欢小孩子，可，他更喜欢鱼夕。

“喜欢，”顾于峰搂紧鱼夕，“喜欢你这个小孩子，这么大了还赖床。”

鱼夕轻笑，然后再严肃的说道：“我说真的，你好好回答我。”她自己也知道，在裴府重新活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生育了。她有过悲伤，可后来想到自己应该也不会再爱了，也就无所谓，可她现在看着别的孩子，多希望有一个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能够叫自己娘亲，叫顾于峰父亲。

她终于也厌倦了流浪江湖的生活，想要守在一方土地，有一个安稳幸福的家。而顾于峰，就是最好的选择。可她不想，因为她，他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鱼夕，有你就好了。”

“阿峰，你说的是假话。”她知道，他喜欢小孩子的，却怕她多想，故意装作不喜欢小孩子。

顾于峰给了鱼夕安慰的一吻：“鱼夕，我还是骗不了你。”

人，是不是有了情感后，会变得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