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夕夕来衡燕的消息居然不是谣言。 贵女们都在东风节几天以后收到了金夕夕的邀请函,区区一张邀请函竟也用纯金打造,暴发户气息扑面而来。 “果然是商女出身,满身铜臭,真是俗不可耐!” 盛茗雅清丽的脸上带着三分鄙薄,三分嫉妒,以及三分不平,将请帖随手扔在几案上,仿佛那黄金多拿一会儿会烫到她的手。她本就看不起金夕夕商人之女的出身,更何况,这个女子还是来与她争夺衡燕最风流俊美的郎君的。 但有什么办法,连盛茗雅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比起她来,国主必然更希望金夕夕能成为他的儿媳妇。与金家联姻后能为衡燕带来的好处不可估量,这就是她的价值,她们再怎么不欢迎,比不上就是比不上。不管是她还是蓝飞飞,遇上金夕夕,都只能让道。 鉴于这种天生自带光环的人实在太招人嫉恨,衡都面和心不和的姑娘们首次生出一种同仇敌忾的心情。几个平日最会来事的贵女将叫得上名的名门闺秀们聚集在一处,经大家商议,决定一起给那个嚣张的不速之客一个下马威。 她们中没有人见过金夕夕本人,但太子段临和盛云奕见过。 “金夕夕是个怎样的人?”妹妹来问自己这个问题,盛云奕有点蒙,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和金夕夕不过也就见过那一次,连她的脸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他们之间算不算“认识”。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盛云奕本以为自己都快忘记她了,盛茗雅冷不丁一提起,他忽然发现,竟然还清楚的记得那天他们见面时的每一个细节。 那个金光闪闪无比招摇的女子,一定是有毒。 “哥哥?”见他发呆,盛茗雅不满地皱起眉头。 “你打听她做什么?”盛云奕回过神。 她向着案上的黄金帖子努努嘴,示意他自己看 他拿起那张请帖,翻开一看,才知道金夕夕人已经来了衡都。 帖子上说她初来衡燕,人生地不熟,想与衡都的贵女们交个朋友,届时愿意赏光的都可以去。由于她还没有找到住处,宴客地点居然定的是金莺坊,而且当天还请到了惊鸿娘子助兴。 要知道惊鸿娘子的规矩是每月只出场两次,雷打不动,她个性激烈,谁的面子都不卖,拿再多钱也砸不动。他很好奇她是怎么说动惊鸿娘子的。 “你会去赴宴吗?”盛云奕问道。 盛茗雅对歌舞坊一类寻欢作乐的场所有成见,一向是不屑踏足的,况且那天蓝飞飞她们肯定也会去。但她又很想亲眼看看这个新来的对手有什么了不起。 “我当然要去,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所以要你帮我,我们不想输给她。”还没见对方盛茗雅便知她们已经输了人,可不想再输阵。 “她……很浮夸,对人讲话也很不客气,是个有些刁蛮的姑娘……” 盛云奕微微皱眉,回忆起初见金夕夕的印象。记得当时一入眼就是她满身的金玉环佩,很多人和他一样,第一想法都觉得金家小姐既奢侈又庸俗。但只凭一面之缘他并敢不确定,那到底是她的本性还是伪装。 只听盛云奕对她的描述,盛茗雅一颗心便已经安然放下了。这等媚俗拜金的女子,比衡都贵女多的无非就是钱,然而衡燕人最崇尚的却是“气质”和“风雅”,金夕夕的优势便落了下乘。 “你们打算怎么办?”盛云奕对这些闺阁小姐们的想法首次产生好奇心,想知道她们会怎样应对金夕夕的到来。 “没想好,姐妹们商议后再决定。哥,你会支持我的,对吧?”盛茗雅抱着他手臂,又开始向他撒娇卖乖。 他白了她一眼,一般她说出后面这句话,多半就是来跟他要银子花的。 盛茗雅有才华,不代表她就必须淡泊名利,少年人有虚荣心,会争强好胜再正常不过。只要不生出害人之心,他不觉得妹妹这样有什么不对。不过,她在花钱方面若是能稍微节制一些就好了。盛茗雅要想把金夕夕比下去,肯定又需要一笔不小的花销,这让他开始头疼。 以长宁侯盛韬和大小姐盛茗雅的派头,文房四宝画笔颜料用的都是最上等的,衣食住行无不追求精致典雅,外面的人谁看得出来长宁侯府内里空虚?可怜他一个贵公子,为了照顾好面子的父亲和妹妹,愣是把自己活成了精打细算,花一两银子都要再三犹豫的灰公子。 当初惊鸿娘子对金莺坊的乐师不满,准备自己出钱聘请专属乐师,恰好遇上盛云奕在一间酒楼内即兴弹奏一曲,对他的琴艺惊为天人。盛云奕为人低调,在外衣着又较为朴素,她不知道他是世家公子,只当是一个被埋没市井的人才。她心中可惜明珠蒙尘,便开出了一百两一曲的高价,请他每月去金莺坊为自己伴奏。 这个价格比他画一幅画要高出许多,而且弹一支曲子再容易不过,盛云奕心动不已,便答应下来。在金莺坊弹琴不需要到台前,他也一直将自己的身份掩藏得很好,没人发现他和蜚声于世的盛家公子是同一个人。 两人合作这么久,只有他的琴声能与她的舞步完美配合。既然惊鸿娘子要登台献舞,自然少不了盛云奕的伴奏,所以金夕夕宴请各世家贵女的那一天他也是要去的。 . 赴宴当日,盛茗雅和她相熟的姐妹们不约而同地往清新脱俗里打扮。 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家底无论如何在金夕夕面前也不够看,哪怕把压箱底最好的首饰拿出来也有可能被比下去。倒不如简单素净一点,将喜爱华服美饰那些人衬得越俗气越好。 贵族出身分三六九等,简单素净对她们来说也分为精致婉约和寒酸两种,盛茗雅当然是前一种。 乌发半绾,用一根白玉簪固定,簪头雕的两朵白玉兰,逼真得像刚从枝头摘下来的。耳畔一对碧玉耳坠,像两滴湖水,衬得肌肤娇嫩如蛋白。她身材纤瘦,今日挑了一件淡绿色窄袖齐胸襦裙,外罩白绸大袖衫,青纱为披帛,行动时风姿动人,宛如凌波仙子。 即便周围清一色的气质美人,这样的盛茗雅也是最抢眼的一个。 然而与蓝飞飞在金莺坊门口一碰面,盛茗雅的自信顷刻瓦解,脸上的微笑几乎挂不住。 “你们这是干嘛?出席葬礼吗?”看到各家贵女一片素色不施粉黛,有的甚至一身纯白,蓝飞飞惊讶地瞪大眼,怀疑自己来错地方了。 盛茗雅也是略感尴尬,和蓝飞飞一对比,她的存在感骤然降低。 蓝飞飞平时不怎么打扮已经无人能敌,今天居然精心装扮了一番,珠光宝气,当然更加光彩夺目,只怕九天仙女也不过如此。 好吧,今天主要的对手是金夕夕,她可以暂时放下芥蒂,将蓝飞飞当成己方队友。 蓝飞飞没她们顾虑得那么多,她既没想脱颖而出,也没想艳冠群芳,就是来赴一场邀约而已。不过为表对别国来客的尊敬,她特意盛装出席,没想到今日到场的贵女大多如此素净,倒显得她像一只混进白天鹅群里的蓝孔雀。 论美貌这里没人比得上蓝飞飞,至于她和盛茗雅孰优孰劣,就见仁见智了。 金夕夕果然如盛云奕所说,是个场面人。 今夜整个金莺坊都被她包下了,大厅内装饰焕然一新,全部换上了紫檀木雕花桌椅。照明所用是无烟的鲸脂膏烛,将金莺坊内映得亮如白昼。 舞台周围种上一圈富丽堂皇的牡丹,台上舞姬跳着最时兴的舞曲,厅中迎接宾客的居然不是侍女,而是温柔俊美的少年郎。贵女们在他们的盛情邀请下羞红着脸入座,一边却在偷偷打量着他们。 收到邀请函的贵女到了有七八成,金夕夕安排的人员虽然无微不至,将她们招待的很好,她作为发起邀约之人,自己却迟迟不出现。 “这金夕夕也太目中无人了,宴请我们,自己却这么久还不到场!”一位急性子的将门贵女生气地拍着桌子,“让我们这么多人等她一个,当我们衡都人很好欺负吗?” “就是,仗着自己有个有个有钱的爹就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如此怠慢客人,可见这些商人有多没礼数!” “你们还别说,我有一次站在一个商人的女儿身边,她身上的味道简直快把我熏晕了。不知道金夕夕身上有没有那种味道……” 众女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仿佛贬低金夕夕的出身就能得到快感,减轻太子即将被她抢走带给她们的痛苦。 盛茗雅和蓝飞飞倒是自矜身份没有参与其中,不过有些话她们也挺赞同。 这些世家贵女们编派金夕夕那些话,坐在屏风后的盛云奕也听到了,莫名感到心里有些不舒服。贵女们以往在贵族公子们或者长辈们面前可不是这样子的,她们中有多少人知书达理的表象下隐藏的都是这样恶毒和嫉妒的嘴脸呢? 大家正嘴碎得欢快,忽然有人道:“夕夕来迟了,还请各位衡都的姐姐妹妹们恕罪!” 背后讲人坏话被人抓个正着,她们短暂地脸红过后,又开始暗自揣测金夕夕是不是故意这样做的,躲在哪处偷听。 百来双眼睛齐齐望向大厅入口,出乎她们意料,走进来的居然不是想象中那般光鲜亮丽,喜爱炫耀自己的女子。 和她们想的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