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九岁半的小男孩儿眼中带着几分怯懦和担忧。

“太子殿下！”

男子双手交叠前伸，行了个礼，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孩子就轻视怠慢。

“王叔不必如此多礼，你知道的，我早已经不是什么太子了。”

小男孩看起来有些难过，还努力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疼。

“那正好了，你我叔侄二人，一个是废太子，一个是被贬谪的平原王，此刻更是同命相怜的家人。”男子抬起头，露出英俊逸美的面庞，正是平原王刘翼。

“王叔……”男孩儿年纪小，一番话下来，竟委屈得哽咽起来。

平原王刘翼叹息一声，道：“殿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如今阎氏把持朝政，强逼陛下废了你太子之位，若是陛下身子还能撑上一年半载，倒也不至于让她得逞，可……唉！陛下此举，未尝不是存了保护你的心思，万不可自弃啊！”

看到劝慰起了效果，男孩已经平静了许多，平原王继续道：“此番被贬，本王本想对外一直闭门不出，等候时机，再联系忠义之士匡扶殿下，没想到，殿下天命庇佑，如今断青山匪作乱，正是极好的遮掩。

我已经传信乘氏侯之子梁商，要他趁机招兵买马，梁商素有忠勇之名，一旦陛下驾崩，必然全心匡扶于你，绝那阎氏牝鸡司晨之心。”

微微顿了顿，平原王看着男孩，“再有便是宫中的消息了，孙程、王康等人，既然能悄然将殿下保护起来送出宫，立场不言而喻，若有他们宫中策应，必然事半功倍！”

“几位伴伴都在宫内，他们许诺会策应我，可……他们所图……我不想。”男孩吞吞吐吐，半晌，才咬咬牙将心中所想诉说出来。

“殿下，本王何尝不想你做个闲散的济阴王？可你是陛下独子，继承皇室的血脉和责任，若真叫阎氏那毒妇立了那尚在襁褓中的幼儿刘懿为新君，不说皇室血脉被混淆，就连大汉的江山也将名存实亡！”

“可……若是借宦官之势，我日后与傀儡何异？”男孩带着哭腔颤抖地喊道。

平原王眉头挤得都快可以夹死苍蝇了，满脸的无奈，“这是驱虎吞狼，如今你虽是正统，却实力微薄，没有能力同时与他们作对，忍下此时的屈辱，待到继承宗嗣，布局几年，何愁猛虎不死？”

男孩把手抬高，用袖子盖住了整张脸，挡住狼狈的自己。

许久，闷闷的声音从袖子底下传出，“王叔，再让我想一想吧……”

“唉”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从近在耳旁渐渐远得低不可闻。

男孩一个人进了后园，王叔离开后，他也不愿意呆在房间里想那些烦心的事。

他在观景的小石桥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撒着鱼饵，看着下面的河水里，红色、黑色的鲤鱼争抢着夺食，忽然又觉得很可怜，这种依靠他人才能活着的狼狈与难堪，真的是……太可怜了。

他暴躁地把手中的饲料全数丢进河里，却不巧赶上了起风，就这样迷了眼睛。

心中本就难过，微微一揉眼睛，直接哭了出来，哭着哭着，他背过身子靠着石桥的护墙扶手缓缓蹲下，把自己缩成一团。

“小殿下？”

温柔轻缓的声音自下方传来，他不自觉抬起头望过去，这一看，便记住了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