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辅导机构教化学,每周末去两天,带一个不到十人的小班,都是高中生。那天是周六的下午,余宸正在黑板前讲共价键,辅导机构的其他老师忽然带着一名身着小西装的女士进了教室,坐在最后方,听完余宸这一节化学课。
下课后,那名女士率先离开教室,随后带她进来的老师让余宸去办公室,给他们相互介绍认识了一下。
“我姓萧,你和我儿子差不多大,叫我萧阿姨就好。”女士微笑着朝余宸说,“刚才听了你的讲课,很不错。”
她好有气质。
这是余宸第一眼的想法,起初萧女士坐在下方他就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她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也可能是保养得当所以不显老,不管是打扮还是仪态都是落落大方的,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余宸连忙介绍自己:“萧阿姨好,我叫余宸,谢谢您的夸奖。”
旁边老师笑着说:“萧女士这次来,是想为她的儿子找一名私人家教,负责辅导化学功课,所以我们为她推荐了你,刚才特意还去听了下你讲课。”
萧女士点点头:“是,我儿子这学期入学就是高三。他学的是理科,但在化学这一门上稍微有点偏科,所以我希望能够为他聘请一位家教老师,帮助他提升化学成绩。”
余宸小心翼翼道:“您可以为他选择一位经验更为丰富的家教老师,毕竟高三是一个十分关键的时期,接下来面临的就是高考。”
萧女士微笑道:“没有寻找一位专业的化学老师为他辅导功课,这其中也是有我的考量。专业的辅导老师作为成年人,与高三的孩子必然存在沟通上的隔阂,我感觉最近他有一些心事,所以更偏向于寻求一位与他年纪相差不大的学生家教,这样一来不但在学习上可以帮助他,沟通交流起来也会更加方便一些。”
余宸心想年纪相差不大并不代表没有代沟,俗话说三年一代沟,差那么一两岁就是三分之一二的代沟,三分之一二的沟也是沟,不知道有多少英雄好汉要在这沟里翻车。
萧女士似乎看出他的犹豫,接着说了下去:“噢,当然,我会为你提供应得的报酬,在家教机构原有的课时费上增加一倍,也就是一小时四百块,你看这样可以吗?”
别说余宸被这手笔震惊了,就连旁边机构老师也有些愣神,大概从业这么多年来少有见到出手这么阔绰的。
余宸开始想该不会是这家孩子有点什么问题吧,毕竟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要是傻乎乎地伸手去接馅饼没准会发现其实是个烫手的山芋,但他还是有点心动,只要每周末补两节课,一节课两小时,他一周就能赚一千六,一个月就是六千四,太划算了。
萧女士没有再催促,等着余宸做决定。
“行,我答应您。”余宸最后还是说,“请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萧女士抬手看了眼腕表:“这会儿他应该下午下课回来,晚上还要上晚自习,如果你现在没事了,可以先去我家看看,我们商量一下补课时间。”
正好余宸在机构的课也上完了,于是欣然答应下来。离开时坐的是萧女士自己开来的奔驰GLC,余宸看着她利落打转方向盘,心里有点惴惴不安的感觉。
萧女士单手拉上安全带,转头看了余宸一眼,笑着问:“你不会是在想,我给出这么优厚的待遇,儿子该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余宸没想到自己那点心思被看出来了,尴尬着没说话。
“其实他很正常,就是可能还处于青春期中心,稍微让我们有那么点头疼罢了。”萧女士说,“我现在管理着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我的丈夫名下拥有嘉百资本,现在准备在生化科技产业扩大运营,我们在工作上投入了过多精力,以至于忽视了对孩子的教育,所以如果还能有亡羊补牢的机会,我认为这笔钱的付出是值得的。”
余宸那时候对他们一家的产业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大概只知道可能是很有钱的,不过当下他关心的只有自己每个月的六千四百块,想着既然小孩儿没有病理性问题,那么大部分有关青春期的烦恼也不是不能化解。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了。
车开进一片别墅区,在一处用护栏隔开的别墅外停下。钢铁门上缠绕着花蔓,含苞未放的花骨朵隐藏在绿叶的阴影中,萧女士带着他进门,眼前是一座三层楼的别墅,红墙白顶,院落里一大片草坪,还有修剪精致的花簇,在阳光照耀下生机焕发。
两人一起进了别墅,屋里的布置十分整洁,而且显得空旷。一楼是客厅、餐厅以及厨房等等,他们上了二楼,来到一个房门紧闭的房间前,萧女士敲了敲门。
等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阵拖拖沓沓的脚步声,门一响被从里面打开,那人满脸不耐烦地拉开门后就转身离开了,余宸只来得及瞥到一眼男孩英俊却带了几分稚气的面容。
也就是在这里,在这么阳光明媚的一天,余宸见到了那个注定要和他纠缠余下半生的人。
男孩语气冷冷的:“干什么?”
他开了门后就转身坐到电脑面前去,余宸扫了一眼,屏幕上是lol选定英雄准备阶段。萧女士走到他身后,双手按在椅背上,说:“吃饭了吗,怎么就开始玩游戏了?”
“下午在学校吃了。”男孩冷漠道,“你带了谁回来?”
“千儿,给你找的化学家教老师,”萧女士说,“过来认识一下,他比你应该只大个一两岁,不用叫老师,叫哥哥就行。”
“我说了不需要找什么破家教,”男孩不耐烦说,“只要我想学,家教算什么?还不是个垃圾废物。”
垃圾废物破家教余宸站在门外,神色略有些尴尬,萧女士面带歉意看他一眼,正要说什么,男孩又开口道:“你们这些家长就是好骗,那些辅导机构割的就是你们这样的韭菜,他们的蓬勃发展少不了你们的贡献。”
萧女士被堵得有点说不出来话,在商业场上再有多么翻云覆雨的女强人,依然也会有自己的弱点。余宸看着男孩挺拔的背影,说:“纵使辅导机构依靠家长关心孩子的心理迅速发展,但正是因为有市场,才会造就现在的局面。”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萧女士正要说什么,男孩却把鼠标一丢,同时丢下正在进行的游戏,起身推开椅子,走向余宸。
这下余宸看清了他的样子,很帅的大男孩,比余宸要高一头,浑身充斥着年轻的气息,就是看他的眼神有点冷漠,漆黑深沉,像是带着一把锋利的刀子,无形将人与自己划分出安全的距离。
余宸被那眼神轻轻在心里刺了一下,心底也冒出些不服输的念头,然而这时候男孩已经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挑衅,还像是野兽在捕猎前对猎物的观察。
终于,他露出一个说不清意味、但绝对算不上是友善的笑容来。
他拉动脖子,稍微低下了头凑到余宸面前,几乎是贴在他脸上说话,带着些轻浮的笑意嘲讽道:“你以为你谁啊,还想让我叫哥哥?做梦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