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干整整泡了一下午才算泡开。
晚上吃完饭,年福跟顾林就坐在院子里,借着月光一点点将泡开的红薯干给捣碎。
“这样行吗?”顾林递给年福看一眼。
“还要再碎,不然粉洗不出来。”年福拿着擀面杖,双手握着将铁盆里的红薯干捣碎。
担心动静太大被隔壁知道,俩人还必须控制着声响,东屋里已经躺下的顾婆子还是听到,她心里也好奇,披着个褂子出来,黑暗中眯着眼睛看两人在那忙乎。
捣碎的红薯干加水一遍遍洗成浆,年福担心顾林太用力牵扯到伤口,最后洗粉的工作交给他。
修长的双手不断在水盆里搓着,捏到颗粒大的,再捡出来丢到年福砸红薯干的盆里。
“这到底是要弄个啥出来?”顾婆子是没看懂,她有点心疼。
好好的红薯干能管好几顿饭呢,就生生被搞成这样,偏偏白天答应不管的,担心自己直接上前把红薯干给抢下来,顾婆子索性直接回屋不看。
越看越心疼。
年福还想回答时,再抬头婆婆已经消失不见,顺势起身去厨屋将下午准备好的干净笼布找出来,拿着梯笼跟空盆出来。
顾林还在继续洗,年福这头将梯笼架在盆上,垫上笼布,一盆一盆慢慢将水装在梯笼里,浆水渗透笼布一点点的滴在空盆里,留下疙疙瘩瘩的一层。
“这还要洗吗?”
等到全部浆水过滤完,顾四盯着笼布上剩的残渣。
年福戳了戳:“再洗一遍吧。”
毕竟是红薯干洗的,不如新鲜红薯容易下粉。
两人又忙活一遍,看着月亮高挂,年福这才找来大箅子盖在盆上,一点点将盆拖进厨屋杂房里放着。
顾林想帮忙,被年福言辞拒绝,只让他将院子里的东西收拾干净,望着年福费劲拖盆的背影,顾林手下收拾东西都利索起来。
年福打算出来帮忙的,望着已经收拾干净的院子,笑着洗干净手。
“那水只管放着就好,慢慢等它沉淀。”
顾林抬手拿着帕子,帮着年福将额角汗水擦干:“明天白天,我将剩的红薯干弄碎,晚上只管洗。”
家里已经严明,最近不会让他下地,他能做的,就是帮年福尽可能减轻负担。
年福没拒绝:“不用弄太多,我想着等等跟村里其他人换点红薯回来,新鲜的弄起来方便。”
秋收才过去没两个月,家家户户交完公粮都没什么事干。
田里地翻完,只等着春天来临才将小麦种下去,如今正处于农闲,生产队里安排的活也不多。
年福这天早早干完活,拎着锄头回家时,正经过公社门口,院子里,婆婆正坐在板凳上卖可怜。
“我这也不全是为我自己,咱们鸦岭村这么多人,本来一个医生就不够用,现在还被一个半吊子占着位置,这得多吓人?”
“你的意思我明白。”生产大队长很无奈:“可现如今不是没合适的人选。”
“那就这么过去?我的小四可差点就死了。”顾婆子捂起脸要哭。
大队长还想说什么,目光落在门口站着的年福身上,立刻招手:“来来来,小四媳妇,快来劝劝你妈,生产队不是不管老李这事,不过总要等的新的医生下来。”
年福走进院子里,直接站在顾婆子背后:“大队长,我就是个女人家,顾林就是我的天,李医生当初安的什么心我不知道,可他直接让我们准备后事,当时在场的人可都听见了,我们到县医院,人家医生看一眼就说呛了两口水,什么事都没有,李医生连这都看不出来,大队长就真放心?”
顾婆子悄悄给年福递了个眼神,声音瞬间嚎起来:“我现在一想到,当时要信了他老李的话办后事,我就觉得后怕!幸好我小四福大命大。”
大队长被婆媳俩一唱一和的话给说得头大。
“行行行,那就先让老李从医疗站搬出去。”
老李其实不是鸦岭村的人,几年前知青下乡分到鸦岭村,下乡前曾在医院干过几年,无根无基无背景的老李知道回城无望,直接就接下鸦岭村医疗站这活,一干就是这些年。
医疗站条件还不错,至少上工安排什么的完全自由,比那些下乡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幸福多了。
如果生产队真让老李搬出来,那就得重回村里破旧的知青点,还要下地干活。
顾婆子听到这个,才慢慢放缓声音:“都听大队长的。”
大队长:“……”
早干嘛去了!
……
大队长当着俩人的面起身:“我现在就去通知老李。”
顾婆子不太放心:“我跟着一起去,老李最赖的一个人,大队长说的话他要是不听,我还能帮个忙。”
帮什么忙,拿刀追着砍?
大队长可是听说了顾婆子昨天干的事,老李事后可是把从门口捡的菜刀给他送过来,说是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