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柔被留在皇宫里这事儿仿佛没有在秦府掀起什么波澜,晚榆早晨跟着嬷嬷学规矩,下午与箜哥儿一起练字,偶尔琢磨点吃食试着让大厨房做出来,闺中小姐的日子显得规律而平淡。 只是从程锦口中得知,秦籍当天晚上便去书房找秦咏臻,却被训斥了一顿。后来又专门去了平陵侯府,侯府的老夫人进宫了一趟,回来满面笑容的跟他说了什么,这事儿便没有了下文。 程锦也向坤宁宫里递了牌子,被皇后召见了两回,她见秦晚柔与在秦府的时候并无什么不同,甚至还显得更加神采飞扬。她暗地里给秦晚柔不少小额的银票还有精致的金银锞子,给她打赏宫人用。 做到这步,程锦自觉已经仁至义尽。 “唉。”箜哥儿写完了自己的大字,抬着胖乎乎的手让晚榆帮他擦干净沾染上的墨汁,突然叹了口气。明明小小的一个人儿偏要装出大人样来,叫人看的忍俊不禁。 将帕子收起来,又把摆着奶酥和马蹄卷的碟子推到他面前,才微笑着问:“箜哥儿也有烦心事儿啦?能不能跟姐姐说一说呢。” 因为脚够不到地儿,大约是觉得好玩,一下一下的晃荡着小短腿,秦箜皱着小包子似的脸蛋, 很犹豫的样子,才小声问晚榆:“那我说了姐姐不可以告诉别人。” 晚榆忍不住微笑起来,点点头向他保证:“姐姐一定帮箜哥儿保住秘密。” 秦箜想了好一会儿,才心情低落的说:“哥哥不理我了,以前哥哥会送我小风筝,带我出去玩,还给我糖葫芦,好几天了,我去找哥哥,哥哥都说没空。是不是哥哥不希望我了?是因为我不乖吗?” 晚榆惊讶起来,她知道箜哥儿口中的哥哥便是秦籍,想来之前兄弟两人的关系着实不错的,现在秦籍竟然不理会箜哥了。 看起来秦籍对于秦晚柔留在坤宁宫这件事确实是十分的生气。小孩子对于旁人的态度是很敏感的,箜哥儿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晚榆,大大的眼睛里带着委屈,叫人看得心疼极了。 “箜哥儿知道晚柔姐姐现在在皇宫里对吧。”晚榆摸着他的头,还是想着安慰箜哥儿,不能叫兄弟俩有了嫌隙:“籍哥儿很关心晚柔姐姐的,就好像箜哥儿关心娘亲一样。假如娘亲回娘家住好几个月的话,箜哥儿会不会担心娘亲?是不是也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娘亲回家对不对。” 秦箜歪着小脑袋盯着晚榆,听了晚榆的话,才点点头:“我知道的,哥哥和我不一样,我不会打扰哥哥的,希望晚柔姐姐快点回家。” 说完,就低着头拿了一块奶酥小口小口的吃起来,丝毫不觉得这番话听在晚榆的耳朵里,叫她如何的惊诧。 秦府里的孩子,在怎么天真无邪,却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观察周围的环境,细微的了解自己的处境。而且,箜哥儿也是个聪明的。 晚榆见秦箜不说话了,便不在提这个话题,见时间还早,便寻了一本《幼学琼林》慢悠悠的念给秦箜听,清脆娇柔的嗓音十分的悦耳动听。 等过了习字时间,两人离开书房,秦箜拉着晚榆的手想要去她的院子里看金鱼。前些日子,晚榆着人寻了个小水缸,缸里养着一丛睡莲,几只金鱼穿梭游曳,很是有趣。 秦府的花园里有一座小亭子,亭子旁边便是浅浅的水池,水池里栽种些许莲花,池边有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走这的时候,忽然远远的看到秦籍带着两个小厮走来。 晚榆睁大了双眼,突然感觉到握着的秦箜柔软的小手捏住了她的手指,低头一看,秦箜小脸满是惊喜的样子,他迈着小短腿拉着晚榆上前:“是哥哥呀,我们去打招呼吧。” 原本迎面走来的秦籍突然停住了脚步,面色很冷漠,然后猛地拐了个弯,从花园六角门离开了,这般冷淡的态度,显然不想与两人碰面。 晚榆沉默不语,她觉得以后她与秦籍略有缓和的关系怕是降到冰点了吧,那个带着笑吟吟觉得自己风流倜傥的秦籍好像是自己曾经见过的幻影。他们本就不是一样的人。 “姐姐,我想找娘亲,下次再去看金鱼好不好。”秦箜眨了眨眼睛,停下来脚步,看着秦籍的背影从六角门消失离开,咬着唇,随即又抬头看着晚榆。 晚榆只觉得与秦籍日后成为陌路人有些可惜,却也知道秦箜是真的伤心,吸了口气,花园里热烈的芬芳沁入心脾,拉着秦箜转头朝正院走去。 等花园里头没有人之后,腊梅才从假山后面探出头来,拍了拍胸口,刚才差点以为会被发现,可吓死她了。 只是,看少爷与二少爷还有那秦晚榆似乎有些不同往日,大少爷连面都不愿意碰面,莫非,秦晚榆得罪他了。 脚步轻快的朝着大厨房走去,一面暗自琢磨着刚才看到的情形,腊梅娇俏可人的面庞掠过深思,秦府里丫鬟嘴严的很,她怎么打探都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要不,偷偷的把大少爷与秦晚榆不合的信儿告诉林姨娘,当年的时候林姨娘也是受老爷宠的,只可惜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现在在秦府里夹着尾巴做人。 秦晚榆是夫人急欲补偿的亲生女儿,大少爷又是嫡长子,说不定可以让林姨娘以为有机可乘,让林姨娘和夫人相互争斗起来,说不定最后能让她坐收渔翁之利呢。 心里暗自打定主意,腊梅转头朝着花园看了一看,这些日子里,她又偶遇了老爷三次,想来老爷已经记住她了罢。 晚榆回到丰宜院,手中拿着一枝花色绚烂的杜鹃花,丹桂忙取了个青色釉面梅瓶来,盛了半瓶水,摆放在寝室里的小几上,房间里登时染上了一抹亮色。 才想开口问丹桂几时了,就见桌子上摆放了几碟子梨糕、千层饼、玫瑰糕,方才的吃晚饭的时候,她在正院见过,应该是大厨房今天新做的点心。 她总觉得,这些日子新鲜的点心都是下午时候取来的,虽说大厨房做了新鲜的吃食都会孝敬到各个院子,只是点心这东西,有些时候是早上的新鲜,有些时候是晚上的新鲜,识货的丫鬟便会挑拣着取来。她这些天吃的点心倒像是特地晚上去取的。 用手撑着下巴,目光在屋内环顾了一周:“丹桂,这些日子的点心是谁去大厨房取的?” 丹桂不知道晚榆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个来,她与腊梅关系一般,自然不会掩饰也不会多说话:“这一个月里都是腊梅跑腿去取的点心。” 手指摩挲了一下下巴,晚榆接着问:“腊梅几时去的大厨房几时回来?” 连接的追问让丹桂有些心惊胆战,莫非腊梅做了什么惹怒小姐的事儿?她突然想起回来的途中所说的那番话,低着头回道:“她往日总是未正时候去大厨房,申时回来。” 丰宜院里那些丫鬟对丹桂偷懒却又颐指气使的样子早就看不顺眼了,只是到底是一块儿来的京城,丹桂将腊梅说的那些话烂进了肚子里。 “她一个二等丫鬟,这些跑腿的活计倒是做得勤快。”晚榆脸上无喜无怒,只慢悠悠的说了这么句话。她在丰宜院的时候,极少见腊梅在自己跟前伺候。除了两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木棉和丹桂,其他的小丫鬟无一不是费劲了心思的要在她面前露脸,以便让能让主子记住重用。 她可记得,寻常时候秦咏臻回府的时间大约就是申时,只是有时候迟到些有时候早些。从宜丰院到大厨房的路径恰好与秦咏臻回正院的路径有交叉。难怪腊梅跑腿这般勤快,想来,这腊梅倒是个志向远大的,人家不想做丫鬟,想要做半个主子呢。 “木棉,你去找你的干哥哥打听一下,这个月父亲偶遇了腊梅几次了?”沉吟了片刻,她才吩咐木棉,秦府里管教下人颇为严厉,不准下人胡乱编排主子,幸好木棉有个干妈妈是管事嬷嬷之一,而她的干哥哥正好在秦咏臻面前伺候着。 “小姐,不用打听了,这些日子腊梅已经偶遇老爷三次了。”木棉将自己知晓的情况说了出来,她本来打算要是小姐没有察觉腊梅的心思,那她就先禀报夫人。 虽然秦府的下人不敢乱说嘴,私底下却是会说些自己知道的消息,这腊梅的做派都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自然晓得是个想要攀高枝儿的,暗地里也讥笑,有些好事的还准备看秦晚榆的笑话。若是继女身边伺候的丫鬟爬上了老爷的床,不止是管教不严,还叫人看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