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安林春惊疑一声。 “对啊,明日立冬,宫里有赏花会,殿下交代过,会带您一起进宫的。”迎珍回道。 “我?!”安林春不知道是自己耳朵坏了还是迎珍嘴巴哆嗦,说错话了。 “对啊!就是安奉仪您啊!”以为安林春太高兴了,跟着也高兴起来。 安林春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瞬敛住。迎珍没有眼力劲儿,还将安林春拉坐到梳妆镜前,从盒子里拿出那些珠钗来,一个一个给她试。 锦盒里有许多额饰,迎珍一边给她试一边道,“殿下还是很关心奉仪的,挑了许多额饰过来。额饰好看,能遮住奉仪头上这疤痕。” 安林春上次在丞相府的时候给自己额头上划了一刀,伤口进水发炎,当时匆忙,也没处理好。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又被领进刑部大牢,期间一直没机会换药。伤口前期没护理好,后期自然就恢复的不顺利。她这额头上留了块疤,浅褐色的,映在她白生生的脸皮子上,还挺明显的。 安林春倒是不怎么在意,每天梳着大背头,脑门儿抓的顺溜光滑,迎珍很想给她剪撮刘海遮一遮。但是每到真的提剪刀了,就心惊肉跳起来,怕一剪子下去,剪坏了姑娘的三千绕指青丝。 现下安林春只一心担忧进宫的事情,迎珍拿着一串串额饰往她额头上摆弄,安林春也就随她去了。 最后迎珍选了一枚流苏额饰,额饰很宽,几乎遮住了安林春一半的脑门儿。迎珍叫安林春抬头看看,安林春当时在想事情,愣愣地,闻言直接抬起头来。镜中的她,额上贴着一串银制珠带,珠带上垂下十来根小碎珠串,每根碎珠串下面缀一个月色的小圆玉,最中间那根碎珠串比两边的稍长些,下面缀的则是一朵玉梅花,梅花近乎悬在眉心,梅花花瓣的间隙处又镶了三根细小银穗。整个额饰,衬的安林春一张俏脸儿莹润生辉。 安林春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会儿,再看了看迎珍,有些为难道,“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会啊!本来就是过节嘛,宫里都很重视的!娘娘打扮的随意了,反倒是会叫人笑话。”迎珍劝说道。 “可是我……” “安奉仪,您看看这件衣裳可还合身?” 安林春正犹豫着怎么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迎珍紧接着就掏出了一套衣裳。 她从衣匣里抱出一大摞来,一边抖开一边跟安林春道,“安奉仪,你试试呗。” 安林春扭头看着那些个衣裳,从抹胸到内衬到外袍,再到披帛,一个不落,抱在怀里跟座小山似得,偏偏迎珍还能一件一件按顺序抖开给她看。 “迎珍,宫中这类活动,侧室是不能参加的吧?”安林春打断道。 “嗯?”迎珍正抖到那条披帛,披帛很长,迎珍一只手没抓好,有一段拖到了地上。她一边往上抖一边回道,“安奉仪怎么会这么说?您又不是普通的侧室,您可曾是姑昭第一女官呢,得圣上赏识,又是刑部侍郎的女儿,出身官家。这宫中的活动,您出席很正常的。再说了,殿下要带您去,谁敢有意见。安奉仪就别担心了,安心跟着殿下一起入宫就好了。” 迎珍以为安奉仪是担心自己过去不合规矩,说了好一箩筐的话来安慰她。但她越说安林春越糟心,她想了半天,心说难道是程祉匀把她之前找她时说的话告诉了唐训?唐训故意刁难她的?但她又一想,觉得不可能。因为程祉匀当时的模样,并不像是不想帮她,反而像她真的没办法帮自己才拒绝的。 但如果唐训不知道她初八要进宫拿药的事,他又为什么会在这一天带她入宫?万万不可能是迎珍说的那种,体贴她,想对她好才带她去的。安林春觉得,唐训就算是疯了也不可能这么做。唯一可能的,是他正在酝酿着什么自己不知情的预谋。 人对于未知的事物都是恐惧的,尤其安林春心里还清楚的知道那是一个坑。一个未知的坑,安林春对此感到十分惶惶然。 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去的,所以开始在迎珍面前装病。她咳嗽,咳的很大声,最后一口口水泛上来,把她给呛着了。迎珍急急忙忙找来了大夫,大夫看了她两眼,然后装模作样的给她把了脉。 最后脉把完了,只交代迎珍,给她们家夫人多顺顺气儿,少吃,少说话。迎珍一听这话,在大夫走后就将安林春扶坐到床上,还很贴心的给她用手顺了顺胸口。 “可好些了?奉仪。”迎珍边顺边关心道。 安林春气闷地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嗯”。本来她只想装个风寒,拿个被子裹着躺一躺而已,可现在迎珍急忙忙帮她把大夫喊了过来,她想继续装都没辙了。 第二日的时候迎珍提早将安林春从床上喊了起来,她来给她梳发装扮,穿华服抹脂粉。 安林春的屋里有一面镜子,能从头顶照到脚底板儿,是她刚来时让人打做的。迎珍拾掇完后,她站在镜子前,盯着自己瞧了好一会儿,表情为难又犹豫。 安林春穿着昨日迎珍给她提前备下的那套衣裳。丝质灰绿色滚边里衣外套着一件沙色滚边青灰外衣,外面又披着件黑灰色绣纹外袍,胳膊上则挽着一条赭色披帛。三件衣裳不同颜色的滚边衣领由浅到深层次叠开,显得繁复又厚重。衣领则从肩膀两侧包裹起来,露出修长脖颈还有笔直锁骨。若是从侧面看的话,目光能穿过衣领空隙处望见另一边肩膀的骨峰。 安林春端着胳膊往上哆嗦了两下,她想将衣领归拢起来。但才抖了一下,就被迎珍按着肩膀不许再动了。迎珍一边帮她系上腰间束带,一边道,“奉仪不必担忧,这衣裳掉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