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笙一眼看出他所顾虑，“爱卿是在想送那些证据的是何方人也？”

方继远不曾反驳。

“也许……也许是姑姑以前伤害过的人吧，也许……是路见不平呢。”她兀自苦笑，“看吧，果然朕护得起姑姑，老天爷却护不得。”

“陛下节哀。”

……

翌日

大长公主因食五石散不幸而亡的事儿传遍大街小巷。

一时热闹纷纷，有人欢喜有人纯属看热闹。

譬如……某个靖安侯世子。

“稀奇啊稀奇，回京短短几日，这发生的事儿一桩接一桩。”柏扬正坐在院子里淘米，虽说淘一把，漏出许多来。

躺在旁边休息的萧止盯着头顶的树枝，毫无反应。

柏扬抬头，“王爷一点都不惊讶？”

他觉得萧止的态度不对劲，今晨看哑伯比划来去，了解来龙去脉。然而萧止仿佛早有所料。

昨日在贺府，聂笙那番话，他就嗅到了点点暗涌，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还是这样绝。

想起女子温和无害的脸庞，他到底骇然，当真是她下的手？

还是……他猜错了。

事情就是这么巧？

“唉，听闻女帝知晓此事险些晕过去，当时方……”一时嘴快，柏扬提到方继远时，闪过几分不对劲，见萧止没有注意才接着道：“方御史当时在场，亲眼见着女帝悲痛之色。”

“哦。”

“……”

算了，还是淘米煮饭吧。想想他堂堂侯府世子竟沦落至此，且罪魁祸首仗着有伤在身丝毫不把他当人。

唉~

……

“启禀陛下，大长公主府中三百七十二人皆收押天牢，搜查下来，有关与朝臣的书信皆一无所踪。”

了无踪迹大约是被销毁了。

大理寺少卿严执经过连夜至今调查道。

“还有呢。”

聂笙靠在圈椅上，粉黛未施，憔悴不已。任谁看了都道陛下痛失嫡亲，为之心痛。

方继远送来的那些东西逐一交给严执，其中便有书信提及有关嘉平与朝臣往来的其他书信。

不得不说公主府的暗桩当真手快。

严执听到问话，心里沉沉，“臣无能，暂无所获。”他说罢咬着牙关。

年纪轻轻位列四品，且任大理寺少卿，此等地位，在朝堂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可说才学，他当之无愧。

聂笙没有不悦之色，反而淡定的拨弄笔架上的墨笔，“说你的想法。”

“公主府中一定有奸细，这一点臣可以保证不日会揪出来。”毕竟当夜到达大长公主府前便差人将整个府邸包围，绝不允许有漏网之鱼。

“只是……”他犹豫道。

“说。”

“臣斗胆，请问陛下大长公主的死到底是不是——”

“不是。”聂笙冷笑一声，她重复道：“不是朕，有人……捷足先登了。”她当然知道自己那心高气傲的姑姑不会自缢，那毒酒定是出自他人之手。

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有过如出一辙的想法。

但她原本的计划是将嘉平拿捏住，之后就好办了，确实没想到嘉平突然就被毒死了。

严执好似松口气，后又听聂笙说：“那个总管是朕的人，你可以利用他牵出幕后之人。”

“陛下当真决定将水下鱼一一钓上来了吗？”严执不确定问。

隔着水晶帘，聂笙垂目，沉默半晌，道：“刮骨疗毒，总得付出代价。你是舅舅的义子，当年舅舅让朕信你，所以你成了朕的心腹，朕担着秦相一党的风险把你送入大理寺，你这些年来没让朕失望，这次……也不能。”

知遇之恩，严执记在心中，“是，臣定不辱命。”

“万事小心，不要走漏风声，朕不希望出现任何差池。”

“臣领命。”

待严执离开，聂笙不许任何人打扰，独自静坐到夜晚，她享受这寂静黑夜。

冷风灌入，像极了野兽呼啸的声音，听到有宫人脚步贴近的声音，聂笙道：“退下去。”

没了打扰，又是她一个人的黑夜。

“姑姑啊，看来有人比我更想让你死。本来想慢慢来的，让你对五石散产生依赖，死得也不会那么痛苦。那总管倒是个趋炎附势的，连自己真正效忠谁也不知，就诱着你服用五石散，呵……在我和方继远面前戏演得我这个知晓一切的都快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