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远站在寝室外,他是没想到自己一个外臣,有朝一日会以如今情况入这金碧辉煌的公主府。
“咔吱。”
寝门推开,聂笙面色苍白,历经大痛,颓然无色。
方继远立刻俯身行礼,“陛下……”
“朕可以撑住,爱卿不必担忧。”聂笙说着摇首,只是跨下玉台的脚实在虚浮。
“总管呢?”她又问。
晋白立刻给旁边人使眼色,柔声道:“已经醒了,口齿不清,奴婢差人将他带过来。”
聂笙无力点头,同方继远来到正厅。
没了歌舞灯辉点缀的公主府,就像个虚有其表的空壳子。
总管被押解上来,能感觉到阵阵阴风,不知道是不是嘉平来锁魂,终是软成一滩泥趴在冰冷的地上。
“还不将你所见所闻全部说出来!”晋白站在一旁高声呵斥。
总管吓得发丝凌乱毫无仪态,他恍惚的看了眼堂上,聂笙目色幽暗,方继远同样沉重。
吓得他抖若筛糠,“小人……小人不知。小人没想到公主会畏罪自杀,呜呜呜呜……”
一个大男人突然哭起来,方继远看不过眼,捂额……眼中说不尽的嫌弃。
“畏罪自杀?你何以断定姑姑有罪?”聂笙明显理智还在,尽管眼睛酸涩的看不清来人。
“小人一直陪在公主身边,公主去取物件,小人就一直候在门外,期间无人进去,听到酒杯倒地声,小人闯进去才发现……为时已晚。”总管也委屈,“况且,打从宫里来人捉拿,小人就明白,公主那些糊涂事儿都败露了。”
“所以姑姑要拿的是什么?”
大总管眼神闪躲,“公主、公主殿下不是取物,实际上……是、是写信,至于写什么写给谁小人当真不知晓,也许……也许是亲近之人。只是小人闯进去的时候并未发现笔墨书信,想必是公主最后改变主意不成,一时、一时没想开就……”
聂笙突然拍响桌子,“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敢隐瞒一字,你就随姑姑陪葬去吧!”
总管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不行啊……他才刚纳了美妾,他还要回老家做地主呢。
一时间脑子思绪横飞,反正公主也死了,这种卖主的事儿做起来就没那么违心。
这些事在他脸上写得明白。
晋白不由内心鄙视。
主子尸身还没凉呢……
以至于,大总管哆嗦着说了半个时辰,一口水都没喝,总算是把大长公主犯的那些事儿全部交代清楚。
强占民宅,草菅人命……压榨百姓……桩桩件件简直有违人道。
这时,一个随从跑过来跟晋白耳语几句,晋白脸色微变,上前道:“禀陛下,大长公主的杯中不止有毒药,还有……五石散,而且在屋中发现诸多未服用的五石散。”
方继远恨不得双眉拧成一线,抓紧扶手,这个大长公主还真是……荒唐。
“怎么回事?”聂笙沉声看着大总管。
以此,在场人所有目光紧盯总管。
这种事作为心腹的总管不可能一无所知。
“公主殿下……老早以前就食用五石散,称是神仙药,小的、小的不敢插手。 ”
“混帐!给朕拖下去杖刑二十!”
听到杖刑,大总管恨不得再晕过去,这不得要他半条命,可惜聂笙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就被拖下去。
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才打了八下,人就没声了,可想而知晕过去,可惜那杖刑的声音并未停止。
“陛下觉得大长公主是自缢而亡吗?”许久不曾开口的方继远突然问。
聂笙不语,晋白自觉退下,正厅唯留聂笙和方继远。
“爱卿有话直言便是。”
“微臣少见大长公主,却也对大长公主的脾性了解一二,断然不是会自缢的性子,即便是听闻自己罪证,总得寻着陛下辩解几句吧。”
“是啊,以往姑姑犯错无论大小,第一时间总是来找朕求情。”
“这只是臣之猜测,毕竟陛下将此事交由大理寺处理。臣不敢妄言。”
“无妨,只是……”聂笙转眼凝于暗沉的夜色,“方才那总管所言皆是证据,依着他所言在府中还会找到其他证据,说明姑姑的罪证十之八九。而今姑姑的死……”
方继远仿佛猜到她要说什么,心里有过惊讶,忽又低首掩饰住震惊。
大长公主所犯之事若是传出去定会激起民愤,关乎皇家脸面,所以此事不能张扬。可若是大张旗鼓的去查其真正死因,不露风声是不可能的。
所以……为了避免最坏的局面……
方继远抬首就对上聂笙的眼,立即明白过来,唉……他一糟老头子怎么就摊上这事儿了。
他转而跪地叩拜,“今夜之事,臣不会多嘴。”
聂笙僵硬扯笑,“爱卿有心了。”
“也算是……给姑姑最后的体面吧。”她低声呢喃。
“之后探查姑姑真正死因朕还是会交给大理寺,不过会以另外的由头。爱卿今夜陪朕劳累了。”她上前将方继远拉起来。
方继远明白得透彻,此事他不用插手了。
“臣惶恐,只是……”方继远仍旧没有放下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