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柴安从李纲的府邸走出,脸上古井无波内心却有一丝波澜,李纲没有拒绝只是明显不愿掺和,老大人为人刚直,骨子里是不喜商人的,也就是柴安过来换别人恐怕少不得要打出去。
“王家?”柴安目光闪烁,这是李纲给他指点的明路,老人家对他是真心不错,虽然不是很满意他经商,但也算做了最大的支持。
一想起见面就对他的劝导柴安忍不住轻笑,老人家一辈子刚直,在他这里难得委婉起来,颇有些可爱,只是仕途他真的无意,或许太平盛世会考虑一二,但这个时代,他心底是有一些担心的,若历史在这时代重演他将何去何从?
踩着幽幽月光他回了家,厅内灯火通明,七娘在厅门口翘首以待,福伯福婶忙碌着准备饭菜。
柴安见到这副景象眉头微蹙,七娘看到他急忙迎了上来,他问道:“怎么了?”
“爹爹一家过来了……”
看着七娘欲言又止的样子,柴安牵着她的手边走边说:“跟官人还藏着掖着啊?”
声音里明显带着打趣,七娘俏脸羞红,不过也不再遮掩,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一告知,原来先前退还聘礼算是了了事情,可昨儿王大官人的管事带着人又寻了过来索要利息,合计纹银三百两,他们驳斥反抗遭到了沉重打击,实在走投无路了想起还有七娘这个女儿。
七娘小心翼翼瞧向柴安的脸色,生怕柴安会生气,毕竟前番闹得太僵。
柴安刮刮她的琼鼻大步走了进去,没有刻意的摆出冷脸,却还是走出了虎虎生风,如同赌神出场气派十足。厅内饭桌上坐着四个人,七娘的爹爹韩山,老大韩石,老二韩杰,还有他们的娘亲局促的坐在桌前。
桌上的酒菜很诱人却无人动筷,当柴安走进的时候,他们齐齐望了过来,衣着华丽举止沉稳,行走间从容淡然不似庸人,反观他们,衣衫褴褛,畏畏缩缩,还因丢脸而抬不起头。
曾经他们要带走七娘时的蛮横无理早已落入泥中,还怕脏了柴安的鞋子。
在柴安来之前他们商议着怎么说话,有道歉有奉承有讨好,实在不成也打算耍耍无赖或者拳头威胁,只是当柴安气场十足的出现,忽然发现一切的准备都没了用武之地。
韩家爷仨对视一眼皆忍不住吞咽唾沫,他们还是原来的自己,可柴安已不是那个柴安,身上凝聚着一股势,他们此刻能清晰感受得到。
此时的柴安多风光就衬托得他们多落魄,回想起之前的事情……
啪、啪啪
先是第一个耳光的响声,厅内静寂了片刻接着又是两记连响,韩家爷仨狠狠抽在自己的脸上。
“以前是我们瞎了眼……”韩山低着脑袋瓮声说道。
“来了就尝尝家中的饭菜。”柴安开口打断了韩山的话,三人抬头望向他,眼神相当复杂,柴安沉默了半晌轻叹一声道:“人世浮沉,得失不重,情之一字最重,再怎么说你们也是七娘的至亲。”
厅内空气仿佛凝滞下来,只有七娘低声抽泣的声音,韩家爷们看看柴安又看看七娘头快要垂到桌子下面,简直无地自容,而妇人则一个劲的抹眼泪,她做不了什么,但眼中的愧疚与爱惜却最浓,这就是母亲。
柴安想过再见面会狠狠的落他们的面子,也要趾高气昂的让他们仰望,有句话说的好,今日你瞧我不起,明日我要你高攀不起,虽然是有些赌气不成熟的成分在其中,不过为了七娘柴安真的打算这么做,痛痛快快的踩低他们,畅畅快快的转身离去。
但此刻真的再次相遇,他发现已经没有必要了。
若然相逢摆足姿态他不介意,但求上门已经代表了低头,而那三记他们自扇的响亮耳光也还了一切,当然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们终究是七娘的至亲。
他冲一脸担忧的七娘笑了笑,拿起筷子语气温润平和:“岳父大人,尝尝家常菜,尤其这一道清蒸鱼,是七娘的拿手绝活,往日里我最喜欢不过。”
韩山呆呆的望着柴安的面容,挂满了真诚的笑意,看不出丝毫的芥蒂,好像他们做下的过分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他呆呆愣愣的夹起柴安夹到他碗里的鱼肉放入口中,耳中听着七娘又哭又笑的问他好不好吃,老泪纵横,一个老男人在饭桌上失声痛哭。
“糊涂啊,我糊涂啊,七娘,爹爹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