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秉坤夫妇有心应下这门亲事,却倒底没被满院子的金元宝迷昏了头,要是陆燕尔死活不嫁再闹上一出退亲的戏码,陆家可就真没脸在安和县混了。
“陆家能与楼家喜结秦晋之好,自然是小女之幸,可这门姻亲来的实在太过突然,陆某惶惶不安,需得问过族中长辈的意思才可决定。”
说是问长辈的意见,实则是去给女儿耳提面命,探探她的口风,顺便再查查楼家具体的情况。
缘何这门好亲事就落到了陆燕尔头上?
媒婆堆满笑容的脸一僵,似是没想到陆家还要考虑,陆家虽出了个知县大人,可安和县却是出了名的穷县,这辈子估计也就是个穷县令,比起江州首富还差得远,毕竟怎么看都是陆家高攀了。
媒婆自然不会将不满的情绪外露,旋即笑问道:“不知需要几日?”
陆秉坤道:“三五日吧。”
“好!我吴媒婆就在这儿等消息!”
不给陆秉坤再开口的机会,媒婆转身就让楼府的仆人以及护送聘礼的保镖自行到外面解决住宿吃饭的问题,半分都不给陆家讨麻烦。
而吴媒婆自个儿则留在了陆家。
陆秉坤和郑氏对视一眼,表情一言难尽。
转眼,院子里的人空了,可这些箱子要如何处置?
吴媒婆看了眼陆秉坤,快嘴快语道:“知县大人,这些聘礼抬来了,就没有抬回去的道理,不管令嫒与楼家的亲事成不成?”
“那怎么行?”郑氏惊道。
吴媒婆回道:“这是楼家的意思!”
陆秉坤皱眉沉思,问:“楼家可是铁了心要聘小女为妇?”
吴媒婆点头:“是,楼家看上的就是令千金这个人,非她不可。”
“为何?”
“陆小姐和楼公子乃是天作之合!”
这是楼富贵的原话,吴媒婆也不清楚楼家为何指名道姓要这位声名狼藉的陆家姑娘,这姑娘可是和崇德侯府退过亲的楼家与侯府顾家同在江州,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未免太尴尬。
何况,这姑娘还扬言与人私定终生,名声可谓差到极点。
但这都不妨碍她吹嘘,什么楼家后宅清净,没得富贵人家的腌臜事,什么楼夫人性情温和待人和气,是个体恤儿媳的好婆婆,什么楼公子仪表不凡温文尔雅,是个会疼人的,诸如此类,几乎将楼家的祖宗十八代都吹捧了一遍,听得陆秉坤夫妇大眼瞪小眼。
不可否认,他们真的心动了。
这样好的亲家上哪儿找?
这样好的贤婿自是不比顾辞差。
“哇,好漂亮!”
一道艳羡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打断了吴媒婆抑扬顿挫的忽悠声,下意识地看过去。
不知何时,王玉兰偷偷打开了一个箱子,里面装着各式价值不菲的头面首饰,这是姑娘家的最爱,难有姑娘面对琳琅满目的首饰而不动心的,王玉兰两眼放光,抓起一串珍珠项链就往脖子上比,一会儿又拿起白玉玛瑙发簪往头上戴,一副又贪婪又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样,尽然落入众人眼底。
这般大胆而没家教的做派自然不可能是别人,唯有陆家小姐,吴媒婆眼里不免带了几分轻藐。
但她却丝毫不显,毫不脸红地违心夸赞道:“令千金模样俊俏,小家碧玉,性子更是活泼可爱,与楼公子真真是绝配!”
王玉兰只随便洗了把脸,脸上还残留着没洗掉的黑色墨迹,衣襟上也是大片的墨水,乍看之下,哪儿像个姑娘,更像个乞讨的叫花子。
那盯着首饰发光的眼神就像是叫花子看到了食物,恨不得都抢到自己手中。
陆秉坤老脸黑了黑,自是听出媒婆口不对心的称赞,却没有反驳。
郑氏不喜王玉兰,才不会顾虑小姑子的情面,更容不得自己女儿凭白被人误会,当即冷冷地看了一眼王玉兰,说道:
“吴媒婆,你认错了,她不是陆家人!我女儿此刻正在读书习字,断不会做出这种跑到前院唐突客人的事!”
吴媒婆一滞,尴尬地笑道:“老婆子年纪大,有些眼拙,夫人莫怪!”
本想夸夸未来的楼少夫人,拍拍楼府亲家的马屁,结果拍到马蹄子上了。
而王玉兰仍不自知地沉浸在挑选首饰的喜悦中,比较着哪样最贵最好看,好求着大伯送给她,一边挑一边恨恨不平,真没想到陆燕尔命这么好,上门来说亲都带了这么多好东西,这一箱子是头面首饰,那其它那些箱子又装着什么。
这般想着,手便朝旁边的箱子伸出。
“放肆!”
郑氏终于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训斥。
王玉兰吓得缩回了手,这才发现舅父舅母,还有一位媒婆皆在场,她慌忙扔下手上的首饰,嘴角扯出一抹盈盈的笑意,躬身一拜:“见过舅父,舅母。”
转身,又朝着旁边的吴媒婆施礼,笑的愈发温婉柔和:“见过……”
“来人,将堂姑娘请出去。”郑氏一眼就瞧出了王玉兰的小心思,竟想巴巴地往媒婆跟前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王玉兰泫然欲滴,期期艾艾地望着郑氏:“舅母,可是玉兰做错了什么,玉兰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