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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光 · 人间有味是清欢

【1】  初冬的天亮的很晚,楼下的小屋里亮着昏黄的灯,沈诺呼着白气推出自行车,停住车子后,用力跺了跺脚。她跨坐上车子,借着惯性一个使劲,车子窜出好几米。  沈诺报了艺校,准备考北电导演系。她文化课成绩不好不坏,与其竭尽全力还上不了一个好大学,倒不如尽力去发展自己的兴趣,考艺校。  从年初下定决心到艺考开始,不过短短五个月的时间,她十分忐忑。  每个班级都有那种个性不张扬、相貌不出彩、老实巴交的内敛姑娘,毕业一两年后,你或许再也记不起她的名字,沈诺就是这种姑娘。可这个姑娘,现在突然离开,去追寻大众人眼中的“明星梦”,沈诺觉得同学们看她的眼光都变了,好像都在窃窃私语,从来没有被如此重视过的她十分惊恐。  父亲说:文化课不能落下!如果你艺考考不上,那就读普通大学。  沈诺这五个月很累,也很充实,马尾辫和脑门锃光瓦亮,脸颊上冒出了几颗硕大的痘痘。  后来,她随着父亲去了北京,这是她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离开小城。高楼林立五光十色,她随着父亲行走其间,像一只呆呆的小鸡。    【2】  北电的初试是笔试,一百道包罗万象的选择题,沈诺十分顺畅的答完了,此后的写影评、编讲故事等笔试环节,她也没有大的过错,可到了朗诵、口试和集体小品,她便有些胆怯。  十几位主考官坐在她周围,沈诺磕磕巴巴的开始朗诵,声色不圆润,感情不饱满,集体小品的时候,她更是成了整个组里声音最小、最没有表现力的那个。  考完后,父亲问她:“怎么样?”  沈诺:“不太好。”  父亲:“没关系,结果不重要,在爸爸心里,你永远是最棒的!”沈父从来没想过,自己唯唯诺诺的小女儿,竟然有心去为了所谓的梦想努力一把,不管过程如何艰难、结果如何难堪,她迈出了这一步。  艺考分数出来后,她意料之中的没有考上。  高考随之而来,闷热的六月天,氤氲了一场大雨,她坐在考场里,口中含了一块儿水果糖,手心冒汗,鼻尖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那天下午,写完最后一科的英语作文,她轻轻放下笔,长舒一口气。  高考完后,她随着班级同学聚会聊天,坐在KTV长沙发的角落,她安静的听着A同学甜美的歌声,B同学勾着C同学哭成一团,D同学面朝大家脸色潮红的吹牛逼。  高考分数出来那天,沈诺搓搓手,小心翼翼的输入准考证号,分数:505。  不高不低的分数,像极了她,不高不低的平凡人。  雷声轰鸣,大雨倾盆,这个夏天,终究是要过去了。    【3】  沈诺最后去了本省的一所二本大学,学了护理系,要读五年。  整整五年里,她依旧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平平淡淡、唯唯诺诺,扔进人群里转眼就看不见。  她胖乎乎的小脸带着白色的护士帽,鼻尖上渗出点点汗水,尽心尽力的给面前的男孩儿扎针。  这是她第一次给人类扎针,不像苹果和橘子,人是会喊疼的,所以她要小心,但是进针绝对不能太慢,进针太快的话也不太容易把持稳妥深浅,沈诺深呼吸,正准备一鼓作气插进去,那男生说话了:“小姐姐你轻点儿啊!我晕针!”  沈诺默默翻了一个白眼,语气温柔:“好的。”手下却十分用力按住他的胳膊,缓缓的刺进去。那男生起初直“嘶嘶”的吸气,但又担心自己越动越疼,才赶忙僵直身子不敢动。  “小姐姐,我可算是被你练手了!”李清明大大的眼睛里波光闪闪,像是要哭了。沈诺连忙从兜里拿出水果糖,剥开皮儿塞进他嘴里,“对不起对不起!”    【4】  大学毕业后,沈诺回到了家乡,在市医院当了一名小护士,期间与李清明结婚,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她也断断续续的写完了第三本网络小说,读者不多,也没挣到钱,可她就是很开心。  少女时代里,那个执着的姑娘,敢于打破现有生命的桎梏,尽全力为自己的未来拼搏了一把。  北京艺考之旅,是她平淡生命中最炫目的一束光,即使那光芒没有持续温暖她的余生,浮光掠影的惊鸿一瞥,也足以给这个腼腆内敛的姑娘莫大的勇气与坚持。  毕竟有更多的人,连这束光都不曾拥有。  沈诺高考那年,语文作文题目叫《人间有味是清欢》,拿到题目的那一刻,她紧张焦虑的心完全平静了,这句诗出自苏轼的《浣溪沙》,是她最喜爱的一句。  浓墨重彩固然印象深刻,可日子总不可能永久轰轰烈烈,那盛世喧嚣、繁华落尽之后的日子,满载着烟火气息,才是人间真正有味道的清淡的欢愉。  沈诺六十三岁那年,她写的第十四本网络小说出版发行,并被改编成电视剧和电影搬上大银幕。  沈诺艺考那年,面对着十几位严肃的考官,她脸色涨红,声细如蚊,却坚定不移:“我或许不能成为导演,但我喜欢写故事,喜欢将自己浅薄的一生混着复杂的思绪,碰撞出精妙绝伦的故事。”    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这句话坑害了多少年轻人,引得他们焦躁不安,仅仅过了二三十岁便觉得人生大局已定。  未来,注定是不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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