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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和解

人为什么独一无二?    因为每个人的成长环境都不一样。    夏韶筠本来不想说这么多的,可现实令她必须说清楚。    作为旁观者有些东西她可以不必言明,但作为苏沐秋的房东,这具身体的拥有者,苏沐秋的事就不再是苏沐秋的事。    她和苏沐秋很麻烦的,强制性的绑定在一起,完全没有界限感。    这对夏韶筠来说,很不舒服,但需要慢慢接受。    她来中国,就是希望回到苏沐秋的生长环境进行一番了解,了解他的生平他的家庭环境社会地位......同时让苏沐秋放松警惕。    在美国在俱乐部,那是夏韶筠的生活环境,苏沐秋在一个陌生环境再怎么成熟也会慌乱,这对两个人的相处都不利。    夏韶筠从未否定自己是个强势的人,她很讨厌超出自己控制的事情,可眼下?    只能把对二人生活的影响降到最小吧。    “恕我直言,我觉得你不了解你的妹妹。”夏韶筠说道。    “不是。”苏沐秋下意识反驳,“我妹妹是个独立的个体,我当然不怎么了解。”    “......”夏韶筠沉默,闷闷的想了想,说道:“苏沐秋......我还真没想到我会又一次说这些的时候。当然你可以生气。”    “啊?”苏沐秋其实紧张了,“你说什么?”    “苏沐秋。”夏韶筠深吸一口气,“你在防御什么?”    苏沐秋一顿,那句我不是在防御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我......好吧,我在防御你。”    夏韶筠的眼睛太毒,真的有点......吓到他了。    那双眼过于清醒和清淡,仿佛一双黑洞一般,包含万物,又无一物。    “你在防御,你可能不了解你的妹妹这件事。”夏韶筠干脆直接点破了,照他们两人现在的处境,还玩什么你猜我猜啊,还是直接都挑明吧。    “沐橙她很可爱,温柔善解人意,长的精致漂亮,开朗活泼......”夏韶筠洋洋洒洒的说着苏沐橙的优点,最后总结道,“她很懂事。”    “她一向很懂事......”苏沐秋皱眉,感觉心里酸涩,他已经发现哪里不对了。    “所以她从不要新衣服,我今日和她一起出门买东西,她的眼里满是渴望却什么都没拿;她的眼睛完全黏在我的身上,像是一株无依无靠的小树,当然这是因为你在我的身体内,苏沐秋;她的目光中有惶恐和害怕,苏沐秋你知道吧?”夏韶筠说道。    懂事的孩子最让人心疼。    苏沐秋很爱她,但同时又让沐橙依附着他。    苏沐橙只能懂事。    有的时候,其实孩子要是更活泼一点,才能更独立一点。    苏沐橙很懂事,这也意味着,她实际上很没安全感。    她或许是在怕被抛弃。    夏韶筠不敢深想下去,她站在洗脸池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女孩面色微白,嘴唇微微开裂,突然换了水土令她身体有些不适,眼中有着疲累,但更多的是冷静的包容。    “你是沐橙的保护者。”夏韶筠看着镜子,一字一句的说道,夏韶筠感觉心脏处蔓延开的痛苦感几乎要把自己给摧垮,她已经分不出这是苏沐秋的情绪反应还是她自己的。    “那么,苏沐秋,谁来保护你呢?”    你也是孩子呀。    灵魂有温度吗?    有的。    苏沐秋觉得浑身发凉,从心脏处发出的冷意居然传遍了全身。    他看着镜子中的女孩眼泪盛满双眼,顺着脸颊流下,哭的泣不成声整个人变的丑丑的。    他伸手拿起纸张擦泪。    夏韶筠刚刚把身体让给了他。    “我不想哭的......”苏沐秋哽咽着,慢慢的说道。    “嗯。”夏韶筠在心里轻轻的回复到。  苏沐秋慢慢的滑下洗脸池的边缘,抱住自己,把头埋在双腿膝盖处,肩膀一颤一颤的。    “我怎么哭了呢?”苏沐秋的声音沙哑。    “苏沐秋,”夏韶筠的声音依旧平稳,不是非常的温和,但很有力量感,这种力量感这这具身体的主人从内心的深处传递给他的,夏韶筠慢慢的说道:“你还记得作为孩子的滋味吗?”    孩子是可以哭的,你知道吗?    苏沐秋哭的悄无声息,眼泪大滴的滴落,溅起一个个小小的水洼。    他早就不是孩子了。    为了沐橙,为了生活,为了自己,他只能拼命的赚钱养家,写代码,做代练,养妹妹,承担起一个大人能做的一切。    浮华之中,他的思维早就不是少年,甚至习惯性的因为人心而防御。    但是他的灵魂和心,都只是少年,这点,不曾改变。    “哭吧,想怎么哭都可以,现在你是安全的。”夏韶筠静静的听着看着,慢慢的闭上眼睛。    她触摸到了苏沐秋柔软的内核,某种链接,她与他灵魂上的身体上的链接,终于产生了。    “我一直......可能都在想他们吧,那天如果不是我吵着要去郊游,未必不会和货车撞上,我和沐橙什么事都没有,但他们......他们都离开了。”    从此再也无法叫爸爸妈妈的痛,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你说,这是不是因果循环?”    苏沐秋在死的那一刻,其实感受到了解脱。    “沐橙那么小,我真的希望她能幸福,她能天天笑着无忧无虑......很可惜,我做不到……我不能照顾好妹妹。”内疚和难过让他哭的喘不过气来。    有的人,会在一夜成人。    夏韶筠认真的听着,而后说道:“还能站起来吗?起身。”    这个声音很有力量。    苏沐秋依着她缓缓的扶着洗手台站起身,看着镜子里的人,很不好意思。    他是个男孩子他不该哭的,这有点......太不男人了。    苏沐秋打了一个小小的嗝,镜子里的姑娘捂住嘴。    “苏沐秋,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夏韶筠接着说道。    “这是你。”苏沐秋低声说道。不是我。    “我知道这是我,你可以抬头吗?”夏韶筠说道,“愿意吗?”    苏沐秋缓缓的抬头,他把夏韶筠好好的一张脸哭的白如纸,眼圈红肿,鼻头红红的,看上去像是个小可怜。    “接下来,我说一句话,你重复一句。”夏韶筠说道。    “你能爱我吗?”夏韶筠说道。    苏沐秋微微一顿,不自在的移开眼睛。男人啊,总是在承担,不习惯于表达。    爱在心口都难开,更何况去请求爱。    苏沐秋张了张口,闭上眼睛,说道:“你能爱我吗?”    “可以,我爱你。”夏韶筠的声音温而沉静,像是不动如松的松柏,托起小小的,尚未懂爱的婴孩。    苏沐秋感受到从心脏迸发出的温暖感,是一股全然陌生的感受。    “……”苏沐秋捂着脸,低声说道:“夏韶筠,你想做什么?”    “你能包容我吗?”    “我能接受你。”    “你能容许……我的虚伪吗?”    “我能容许,你可以的。”    “……你能接受我的自私吗?”    “我能。”    “你能,让我批评指责吗?”    苏沐秋受不了了,他感觉自己被夏韶筠推到灯光下,照的他浑身发紧。    “……夏夏,这对你不公平。”苏沐秋捂着脸,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颤。    “和我一起说。”夏韶筠顿了顿,方继续说道,“我能,谢谢。”    “……”苏沐秋说道:“你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苏沐秋,你看着镜子。”镜子里的姑娘满脸惶恐内疚,夏韶筠说道:“这个人,也是你。”    我容许你的自私,容许你的虚伪,容许你的难过。    容许你的批评指责。    哭吧。    你也是个孩子。    “欢迎,苏沐秋。”    “认识你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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