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脸上画了妆，少了几分刚见面的少年气。简言拿起相机，看他走进摄影棚里，一接触上镜头，他的表情全变了。　　　　一个抬眼，一个侧头，眉眼里全是冷然睥睨，与之前那个低头道歉，温和好脾气的权志龙截然不同。　　　　他的眼睛会说话，简言端着相机，这样想着。仅仅是眼神的变化，整个人的气质就全然改变，这样的模特太少见。　　　　一个主题的拍摄完成，摄影棚需要重新做布置，他也需要再次换衣服和妆容。　　　　现场的工作人员送来了小点心，一份小蛋糕和咖啡，工作人员解释，这是权志龙给全体工作人员买的，为了表达他迟到的歉意。　　　　简言不饿，就全给了她的经纪人，一个酷爱吃甜食的大叔。她在外面看着刚拍的的照片，实在忍不住，走到权志龙的休息室，伸手敲门。　　　　门被打开，开门的似乎是他随行的工作人员。简言先鞠躬道了个歉，然后说明来意，想和模特讨论接下来的拍照。这几句话她绞尽脑汁，几乎用了所有还留存在脑中的韩语。　　　　休息室里没有翻译，权志龙竟然听懂了她狗屁不通的韩语。他嘴角勾起，轻声说好。　　　　其实简言一进来就有点后悔，她没想到没有翻译，这样他们还能讨论什么，但来都来了，不说一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她坐在他面前，和他说接下去的拍摄。　　　　之前的主题拍摄的虽然不错，可还是没能到达她心目中的理想状态。广告方给的时间不长，且这边的负责人已经满意，她也不能再说重新拍摄的话。　　　　但是下一个主题，她想拍得尽善尽美。　　每一个摄影师，都希望镜头下的照片是完美的。　　　　简言的韩语真的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这场谈话，她夹杂着韩语英语一起说的，说到最后，她稍稍停了一下，说你能听懂吗？　　　　权志龙点头，用英语大致地讲了一下他的理解。简言边听边频频点头，难为他能理解她说的话。　　　　“真好，你都懂了。”　　　　他侧头看着她，唇边漫上模糊的笑意：“当初我们不就是这样交流吗？”　　　　简言蓦地看向他，休息室里的灯光太过温柔，映照得坐在椅上的人眉眼清隽，仿佛仍是那时处在旧时光的少年。　　　　连看她一眼都会脸红。　　　　简言和权志龙真正相熟起来是在学校的运动会上，她因为有舞蹈功底，被选去做学校的拉拉队员。　　　　那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份，首尔冷得彻骨虽然阳光耀眼，却是没有一点温度。简言十分不习惯，在H市，十一月还是可以穿衬衣长裙。　　　　运动会开幕式的那天，权志龙逃了公司的训练，偷偷到学校。开幕式是最热闹的一天，看台上人头攒动，都争着看下面的表演。　　　　他好容易挤到前排，正好看到拉拉队的表演。白衣红裙的女孩，都是扎着高高的马尾，跳动起来散发的青春气隔了一个宽大跑道的距离都能感受到。　　　　权志龙手扶着看台的栏杆，上半个身子几乎都前倾出去。他想看得更清楚一点，看台下的女孩，哪一个是简言。　　　　看台上的声音嘈杂，没有到校领导致辞的环节，就不会安静下来。忽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简言――我――”　　　　他转过头，看到一个站在阶梯上的男生，冲着下面喊。见人全都看向自己，要喊出口的话就卡在喉咙里，男生涨红了脸，局促地看着四周，而后低下头，匆匆走下台阶，几乎是跑着离开看台。　　　　权志龙忽然有了勇气，热血上涌，重新靠在栏杆上，把手做喇叭状，朝下面喊。　　　　“三班的简言，我喜欢你！”　　　　表演完后正离开场地的拉拉队女孩全都抬头朝他看来。他一点也不害羞，冲她们招手。　　　　看台上的学生骚动起来，胆大的男生接二连三地跟着大声表白，喜欢你的声音此起彼伏。直到维持纪律的老师走过来，严声厉斥了一顿，学生才安静下来。　　　　简言仰头，看台上面的学生很多，她看不清是谁对她喊出我喜欢你这句话。同行的拉拉队女孩三五成群地走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这次的事，不时有人看向她，目光探究好奇。　　　　上午开幕式后，就是运动员的比赛，简言没有参加。她坐在看台上看比赛，遇到自己班级参加的，就和同学一起喊加油。　　　　坐在身边的同学是她的同桌，一个自来熟的娃娃脸小女生。临近中午，气温升高，她们坐的位置没有遮盖的屋顶，完全暴露在阳光下。　　　　“我好渴，简言你渴吗？”女生把校服的袖子卷上一些，拿手扇风。　　　　简言摇头。　　　　“太渴了，简言你陪我一起去买水吧。”女生挽上简言的手，偷偷地朝看台下的出口看。那里站着管理学生进出的学生会成员。　　　　相熟的人都知道，简言不太会拒绝人，但她有点犹疑：“能出去吗？”　　　　“可以的。”女生肯定，“站在那的男生给你送过花，是你的话他绝对会让你出去。”　　　　简言被她拖着走到出口处，传言给她送花的男生上前拦住她们：“观众现在还不能出去。”　　　　“我们只是出去买个水而已，就一会儿，马上回来。”　　　　男生坚定地摇头。　　　　她又求了几句，男生不说别的，只是让她们回去。　　　　简言见到同桌失望的脸，转眼看他：“真的……不能出去吗？”　　　　“不、不行。”　　　　简言叹气，想劝同桌回去。那男生看着她，忽然又补上一句“算了，只能出去一个人，要快点回来。”　　　　男生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简言。同桌识趣地把简言推出去，说你帮我买瓶水。　　　　她被推出去，回头看到同桌在后面朝她挥手。她能怎么办，只能认命地去买水。　　　　路上的学生三三两两，不多，大部分都在操场或者看台看运动会。　　　　简言走着，觉得鞋子有点松，一低头，果然鞋带散了。她蹲下系鞋带，忽然有热流急急地朝小腹涌去。简言捂着肚子，头痛地想不会是例假来了吧。　　　　她想了想今天的日期，比以往的日子提早了差不多有一星期。　　　　现在没有没有遮挡的东西，简言身上穿着学校统一的校服，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衬衫。如果脱了外套，那薄薄的衬衫根本抵御不了此时低下的温度。而且，那件衬衫有些透。她实在不好意思穿出去。　　　　简言尴尬地背身站在路边，皱眉想要不要快点跑到学校的小超市，希望跑完之后不要疼得太厉害。　　　　她在经期时身体格外娇气，一点剧烈运动都不能做，否则肚子会疼得格外厉害。　　　　“你――不舒服吗？”有人停在她面前，疑惑的询问。　　　　她抬眼，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眼里映着温暖的阳光。简言下意识地往后退几步，不想让别人知道此时自己的窘境。　　　　权志龙看到她的动作，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披在她腰间。　　　　他之前就看到了简言，看她在地上蹲了很久，想到自己的姐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也是这个样子。　　　　“你等我一会儿。”他对她说，表情认真，“就一会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简言看着他朝小超市的方向跑出去，抓紧了披在腰间的衣服。她听他的话，乖乖地等在原地。　　　　小腹的疼痛逐渐明显，她捂着肚子慢慢蹲下去。疼痛的时候总是感觉时间过得很慢，简言觉得过了很久，权志龙才过来。　　　　他跑得气喘吁吁，额头全是汗。　　　　“没事吧。”他伸手，想扶她起来，却始终停在半空，不敢搭上去。最后，他把手里的黑色塑料袋递过去。　　　　简言费力地接过，一拿到手上，她就知道，里面装的是卫生巾。　　　　“谢谢。”她虚弱地扯出一个笑来。让一个男生替她买这种东西，她真的很感谢。　　　　她双手撑在腿上，想站起来，手却没有力气。　　　　“能扶一下我吗？”简言只能向他求助。　　　　他慌忙地扶她起来，一步一步地朝厕所走去。他手中扶着的胳膊纤细，似乎透过衣服，还是能描摹出骨骼的形状。　　　　很瘦，他想，怎么能那么瘦。　　　　简言换好卫生巾后，还是披着他的衣服。她脸很红，非常尴尬且不好意思。　　　　“能不能暂时把这件衣服借给我，我之后洗好给你，或者重新给你买一件。”　　　　“没关系没关系，你用就可以了。”　　　　因为疼得太难受，她向班主任请假，在教室休息。权志龙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竟然给她弄出一杯红糖水。　　　　透明的杯子里，暗红色的红糖水盛放在里面，阳光透过水杯，折射出同色的光线。　　　　他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轻声问：“好点了没？”　　　　她应了一声，语气很虚。见到他担心的眼神，又勉强直起身来，对他说已经好很多，不用麻烦你再照顾我了。　　　　她趴在桌上，只露出半边的侧脸，脸色看起来很差，他放心不下，又陪了她一会。　　　　窗户没关牢，有风吹进来，窗帘微微掀起来。他站起来，身体前倾，越过她去关窗。又怕她冷，权志龙去自己的教室拿外套。　　　　回来时，看到简言闭着眼，原先皱着的眉舒展开来。应该睡着了，他想。　　　　他把外套披在她身上，站在旁边看她。　　　　只是看着她，也觉得高兴。　　　　权志龙站了很久才离开，走到门边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去看简言。　　　　她的座位正好在窗边，阳光温柔地洒在桌面。权志龙想起那天早上，他在窗口叫她的名字，她站在前桌，转头看他。　　　　他忽然懊恼地捶自己头，怎么那么笨，连她的座位也会搞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