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谢母后关怀,儿臣告退。”
慕云廷退下,离开了寿康宫。
郭氏望着皇帝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放下手中的彩釉瓷盏,一手捏了捏眉心,眸子微垂,目光落至盏中红浓的茶汤,“他怎么突然改变了想法?难道这些天出宫遇到了什么人?如此随着哀家,倒让哀家很不安。哀家到底有些看不懂他了。”
此时慕云廷早已走远,殿内侍候之人也被木槿打发走,木槿还未回来。只是她这仿若自言自语的话刚落,大殿角门帘幕微动,一紫缎仙鹤朝服加身的身影出来,边朝郭氏的方向走边道:“不管皇上怎么想,这终归是件好事。”
话音落,那人也走到了榻前,双膝跪了下去。他便是刚才郭氏与慕云廷口中的楚相,楚淮山。
郭氏搀他起来,“这儿没外人,相国大人不必多礼。”
楚淮山却不起,灯影之中望着郭氏风采犹存的容颜,一脸恭谨之中又含着些莫明的欣慰与激动,似乎又有一些无奈与忧虑,感慨道:“臣的女儿能与太后之子结为连理,也算了了臣的一个心愿。”
郭氏自是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不过时过境迁,她现在是太后,他是臣子,年少时候那一些情愫恐怕早已经变了质,不值一提。更何况,为妃之时他帮过她的,她也已经回报了。
郭氏自动跳过这个话题,奇怪道:“你那‘女儿’不是过继来的么?”
楚淮山垂首叩头,“回太后,臣当年被燕国细作秦如玉掳走的骨肉,已经找回来了。”
郭氏很是意外,“十五年了,竟然找回来了,恭喜楚相。”片刻后,她又说,“只是立后之选早已拟定了名单交由皇帝过目,若再改了恐怕他那拗脾气再犯,此事又要搁置下来。”
楚淮山撩衣起身,姿态虽不算犯上,那股霸道之气却无法让人忽视。
“臣本想,退让一步也罢。但如今,臣的女儿回来了,皇上娶也得娶她,不娶也是娶她!”
郭氏一手在眉间按了按,“这话休要在皇帝面前说起。罢了,哀家会从中斡旋,让皇帝不要纠结于之前的名单。只是相国大人以后还是少来寿康宫,避避外面的流言吧。”
思及坊间近来所传自己与太后之间的流言,甚至攻击皇帝身世的流言,楚淮山眸间闪过一抹不明的神色,双手揖起道:“臣给太后,给皇上添麻烦了。不过,那只是一些无能小人之举,待皇上立了后,有了子嗣,一切都会不攻自破。”
郭氏不愿过多提起这个话题,摆了摆手,望了望桌上的沙漏,“时辰不早了,相国大人跪安吧,再晚了,宫门下钥,就出不去了。”
楚淮山离去。
郭氏原本端坐的姿态放了下去,懒懒地靠在了榻上。木槿不知何时过来的,将一个牡丹刺绣的圆枕垫在郭氏身后,然后就立在榻前为郭氏揉捏肩膀。
郭氏阖了眼,“他刚才出去时没说什么吧?”
木槿答,“大人只是叮嘱奴婢好生伺候娘娘。”
“这些年哀家也是太纵着他了,他的脾气比皇帝还要硬,哀家夹在他们二人之间实在是累了。”
木槿道:“相国大人始终还是向着娘娘的,想必是关心则乱了。将来皇后入了宫,婆媳和睦,皇上与娘娘的关系也会缓和,相国大人便不会在皇上面前那般了。”
郭氏轻轻摇头,一双丹凤美眸抬起,“哀家对他已经够纵容忍让,不能再宠着皇后......”
木槿不解,“奴婢不懂。”
郭氏复阖上眼,面沉如水,淡声道:“当初哀家孤儿寡母,没有倚靠,为了让皇帝坐稳龙椅,为了稳住他,是许诺过,将来皇帝长大成人,中宫之人必是楚氏女,若楚氏女诞下龙子,便立为太子。近来哀家细细思量,楚家的荣宠至皇后已是极致,至于太子什么的,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哀家已经做了对不起先帝的事情,且无法再弥补,哀家不愿一错再错,百年之后到地下无颜面见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