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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鬼语(十)

陆忠义起了个大早,晨跑也不跑了,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进入工作状态。  已经连续五天得不到陶微洋的消息,警局里安排介入调查此事的人手也增多了,开始着重调查犯罪迹象,排查是否有人口贩卖、囚禁等可能性。  虽然警局里其他同事都开始倾向于认为陶微洋已经不在城内,但陆忠义始终觉得她还藏在城里某个角落,很有可能是自己藏起来不想被人发现,毕竟她失踪之前情绪一直很不稳定。另外,也不能排除她已经自杀了的可能。除此之外……虽然陆忠义作为一个警察,很不乐意相信,但的确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灵异现象。  若是以前,他是绝对不会朝这个方向想的,但从小在神神叨叨的陆奶奶的熏陶之下,又经历了一系列无法解释的怪事之后,他渐渐相信了:这世上,有灵异事物的存在。  如果陶微洋真是由于灵异事件而失踪的,人该怎么找?  陆忠义一边沉思一边沿着青阶巷的石板路朝前走,前方有一个人正朝他走来,同他错身而过。那身影有点熟……陆忠义回过头一看:原来是他的死党万家喜。  “哟,万仔!”他朝他打了声招呼。万家喜却没理他,背对着他,一步一步走自己的路。  陆忠义盯着他的背影,微微有些诧异,觉得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古怪。  不大对劲啊……他狐疑地追上万家喜,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喂,万仔!叫你呢!”  万家喜突然身子一弹,像是触了电一样躲开他的手。  陆忠义被他这反应吓一跳。“你怎么啦?”  万家喜看他一眼,拍拍胸脯,嘘一口气道:“小陆子?你吓死爷了!你没事拍我干什么?没看见我正走神吗?”  陆忠义见他似乎没什么异样,还是老样子,这才收起古怪的神情,呵呵笑起来,调侃道:“哟,万仔,你没事戴什么棒球帽?以前从没见你戴过啊。”  万家喜瞥他一眼,嗤了一声:“爷觉得这样很帅!要你管?”  “帅?帅个屁。喜欢戴帽子又不好好戴着,还倒着戴,跟个二流子一样。”  “去去去,少管爷的闲事!嘿,我说,你这警察当得蛮清闲嘛?”  “对了,我还有正事要办,不跟你鬼扯了,走啦。”  “快走,快走。”万家喜懒懒散散地摆了摆手。  见陆忠义已经走远,万家喜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眼底阴沉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    李大爷最近总觉得自己气短,呼吸不顺,这不妙的感觉就好像是在预兆着自己就要油尽灯枯,驾鹤西去了似的。奇怪,他身体不是一直挺好的吗?他才活到六十多岁,目标可是八十九十,不行,他这口老气得吊着……  这一天,李大爷正颤巍巍走在路上,忽觉一口气提不上来,手从拐杖上一滑,身子眼看着就要倒了,身旁突然出现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一边一个架住了他,将他一路扶回家。他向那两个年轻人道谢,还想请他们去他家吃顿,被他们客客气气拒绝了。自那之后,说来也怪,身体渐渐恢复了过来,过了两天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太极拳也打得动了,吃饭也吃得香了。他觉得,自己那一把气息奄奄的老骨头,又活了过来。    齐云锦刚刚超度完那只食人精气鬼,立刻皱着眉转身对齐云泽道:“哥,这古城里的鬼太多了,情况不妙。”  “嗯,是不太妙。”齐云泽面色凝重,若有所思。突然间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齐云梦。  “喂?哥,你和姐最近还在忙吗?”  “嗯,还在追那只厉鬼。”  “还在追啊?那鬼那么厉害?你们追了一个多月还没追到?你们现在追到哪儿啦?”  “临渚古城。”  “什么!你们又跑到临渚古城去了?”电话那头,齐云梦嗓门特大。  齐云泽不得不把手机移开一点,免得耳鼓膜受伤。“那只鬼跑来了这里,我们只能跟追过来了。”他的语气有一丝无奈,突然正色道:“估计是被邪气或者其他鬼引来的。自从上回这城底镇压的魔物逃走之后,困魔的地宫里还有残存邪气,引来大量鬼魂前来吸食。听说前阵子这里修新镇魂塔,施工地上发生两起命案,死的都是包工头,死相极其惨烈。我估计是那些鬼魂不想让新镇魂塔修起来,重新压住邪气,所以才故意去妨碍施工。”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挺严重的。”齐云梦语带担忧地道:“哥,你和姐都要小心……那个地宫……居然还有残存的邪气?”  “这地下原来困的是一只修炼成魔的妖,邪气极重,即使魔物已经逃逸,那个困了它四五百年的魔窟里邪气也不会立刻消散。不过邪气倒不是最大的问题,鬼才是。这么多鬼扎堆的地方很容易……”  “鬼吃鬼。”齐云梦沉声替他答道。  “没错。”齐云泽语气凝重。这才是他最担心的问题。“对了,云梦,你现在在哪?”  “呃……我在……在张家界……”齐云梦吞吐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齐云泽的洞察力何其敏锐,立刻察觉出妹妹语调的不对劲,却没直接问她是怎么回事,只是闲聊似地问道:“你不是毕业旅行才去过张家界一趟吗?还没玩过瘾?”  “呃……”齐云梦支吾了一下。唉……算了,反正她本来也打算告诉哥哥姐姐的,干脆还是实话实说吧:“不是……我,我来张家界是为了,呃,来找晏雪琴。”  晏雪琴?齐云泽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她是谁,语气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你是说你那个被狐妖带走的朋友。”  “嗯。她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在张家界。所以,我打算来找她。”  “云梦!那狐妖很厉害,你不要一个人乱来!即使知道你朋友的具体方位你也不要一个人去找她!等我和你姐忙完这边的事就和你一起去救她。你一个人不要去!听见了吗?”  “嗯嗯……我一个人当然是不敢去救人的,所以才打电话来跟你们商量的嘛,呵呵。你们快去忙你们那边的事吧,忙完了记得打电话通知我哦!”  “云梦!听着!我说了,你一个人不许去!”  “放心,放心,我又不是傻大胆。哥,拜拜。”齐云梦笑呵呵地挂了电话。  就怕你是傻大胆……齐云泽无奈叹息。  “哥,接下来该怎么办?”齐云锦皱着眉,闻到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鬼气,忧心忡忡。  “去镇魂塔看看。”  施工地上,齐家兄妹站在钢筋混凝土上,垂首。  一缕若有似无的黑紫色邪气从塔基中溢出来,飘渺朦胧,忽然凝聚,化为一只黑鸟,极快地窜入天空。  齐家兄妹目送黑鸟远去,视线定在北方。    凤还山北,坟地。  小丢子与另外三个小孩一起手拉着手,嬉笑着转圈圈。圆圈的正中间,席地坐着一个男人。  这男人看起来年龄约莫二十五六,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休闲服,打耳洞,头发染成黄色,模样懒懒散散,眼神萎靡不振。  四个小孩围着他转,蹦蹦跳跳。忽然,小丢子伸出小手,朝那男人的头上拍一下,脸上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一般的笑,幸灾乐祸地缩回手。  男人歪着脖子,懒洋洋地眯眼笑。小丢子又朝他头上一拍,将他的头拍歪到另一侧。男人却一点不恼。小丢子觉得无趣了,不再围着他转圈圈,停在他面前。另外三个小朋友也停下来,眼睛都盯着小丢子。  “没人愿意和你玩吗?”男人突然开口问道。  小丢子垂着小脑袋,摇摇头。  “你和我小时候真像唉……”男人幽幽道,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棒棒糖,拿到小丢子眼前晃了晃。“想吃不,小屁孩?”他笑眯眯地问道。  小丢子咯咯笑,不说话,突然出其不意,一把抢了过来,连包装纸都没拆就直接塞进了嘴里。  “小乖乖……”男人摸了摸小丢子的头顶,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带我去见见你的朋友吧。”  小丢子又咯咯笑了,欢快地摇摇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屁股一撅,一溜烟跑了。  此时此刻,陆忠义刚好来到坟地边缘,看到小丢子的背影,忙追了过去,大声喊道:“小丢子!别跑!你为什么一直不回家?”  小丢子没了影,陆忠义朝他消失的方向追出十多米远,忽然停下,转身看了一眼那个坐在地上的古怪男人。小丢子刚才似乎在和这个人说话?他是谁?陆忠义双眼一眯。  坐地上的那个男人朝他懒洋洋地摆了摆手,算是打招呼。陆忠义瞟了一眼那男人身旁地市零零散散的几片黄纸条。  似乎是纸钱?这人是来烧纸钱的?于是,陆忠义没问什么,朝他点了下头,急忙奔去寻找小丢子了。  男人眯眼盯着越来越远的陆忠义,摸了摸下巴,似在沉吟。    扑扑扑扑——  一阵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  善白檀香阁内,阿白眉心一蹙,放下手中的活,脚步匆匆地出了门。  “你干嘛去?”周承沛叫住她。  “买菜。”阿白没有回头,急匆匆地快步离去,留下周承沛狐疑地盯着她的背影。    坟地里,齐云泽、齐云锦一人执一把剑,站在墓群之中。  齐云锦微蹙着眉,神色紧张地道:“那只鬼变强了,居然能把我们困在这里。”  “有人在帮它。”齐云泽神色冷凝。  “人?”  齐云泽肃然点头,抬手朝前一指,大声道:“鬼语者!”  见被他们发现,小丢子幽幽从墓碑后头走出来,朝他们嘻嘻一笑,拔腿就跑。  “从那边绕过去,截住他!”  “嗯!”  齐家兄妹俩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追过去,打算围堵小丢子。齐云锦眼看着就要截住他了,小丢子忽然一个转身,朝反方向跑去。  “哥!去你那边了!”她大喊一声。然而回应她的是小丢子越跑越远的脚步声。  咦?哥哥怎么没能截住他?  “站住!”她大喝一声,又追了一会儿,喘着粗气停下来,四顾一圈,顿时愣了:周围不见一个人影……那个小孩和齐云泽居然都不见了!    韩潜正蹲在一块坟头上,用木棍子捣土,翻翻弄弄正在寻着什么。忽然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他眼珠一转,不动声色,继续捣他的土。  那个脚步声顿在他身后两米远左右的地方,接着,一个好听的女音响起:“你在干什么?”  韩潜懒洋洋地回过头来,目光滴溜溜地在齐云锦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脸上,定住,吸一口气。  第一反应是愣,第二反应是呆,第□□应是……扑上去抱大腿!  “神仙姐姐!漂亮的神仙姐姐!”韩潜露出极其狗腿的笑,眼睛贼亮。  齐云锦脸绿了,使劲蹬腿却始终蹬不掉腿上挂着的东西。她就说在这个鬼境里怎么还有别人,还是个在坟包上捣弄的人,原来是个疯子!  “神仙姐姐!”韩潜装疯卖傻,趁机伸手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  齐云锦倒吸一口冷气,背后恶寒,一巴掌扇过去,没打中!她气得浑身发抖,吼道:“滚开!”  韩潜转着脑袋东躲西躲,咧开嘴,贼兮兮地笑。  见这疯子一脸贱笑,丝毫不松手,齐云锦头脑中仅剩的一点理智都崩溃了,抬手祭出青光长剑,剑尖指着他的鼻子,一脸煞气:“滚开!”  韩潜两眼盯着剑尖,盯成了对子眼。“好东西……”他呵呵呵地笑,松开手,讪讪地站起来,两只手举到耳边,示意自己已投降。  见他规规矩矩地站着,齐云锦冷眼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人头发怪里怪气,耳朵上打一排耳洞,衣服花里胡哨,怎么看怎么怪异。  “你刚刚蹲在坟头上干什么?”她冷冷问,眼神带着几分警惕。  “打发时间……”韩潜瘪了瘪嘴,一脸委屈。  “什么叫打发时间?”  听她这么问,韩潜哀嚎一声,哭丧着脸,道:“我出不去嘛,遇到鬼打墙,反正困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随便找点事干。”  “……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这干什么?”韩潜愣了一下,理所当然地道:“坟地嘛,除了烧香烧钱还能干什么?”韩潜挠挠头,忽然狐疑地朝她一瞥,“你呢?你来这里干什么?”问完,扫了一眼她的剑,话题一转,眼睛亮亮地道:“你会魔法么?这东西怎么弄出来的?”  一道青光晃过,齐云锦收起剑,没回答他,转身就走。  “神仙姐姐……”韩潜一脸怕怕的样子,想要叫住她。  齐云锦回头瞥他一眼,冷艳高贵地道:“跟着。”  “我就知道神仙姐姐会魔法,又心善,才不会丢下我不管!呵呵呵……”韩潜咧嘴笑了,扑上去就是一个熊抱。  “滚开!离我远点!”齐云锦被这架势吓得不轻,没有注意到他顺势伸进她口袋里的那只手。    与此同时,鬼境里,坟地的另一边……  齐云泽浑身神经绷紧,手执长剑,进入备战状态。在他周围,一群白色面具面目狰狞地吐出舌头,如同蛇信子,在空气中搅动,发出嘶嘶的声音。  正前方,一个男人的身影坐在一块墓碑上,背对着他,缓缓摘下扣在头上的棒球帽,露出后脑勺上一张惨白的女人脸……  饶是沉着冷静如齐云泽,此刻也是额上冷汗涔涔直冒,心道大事不妙。  这只千面罗刹……何时……变得这么强了……  而且,居然敢以本体出现在他面前!  本体,对于一个找到宿主的厉鬼而言,相当于心脏,绝不会轻易暴露……而这只厉鬼,既然以本体的形态在他面前出现,就说明:  它,此刻定是有把握……能够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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