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耳根发烫对视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转移了话题,“奶奶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我看过奶奶的病历,明天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秦歌把手中的文件夹放在架子上,“不若把叔叔阿姨奶奶接到我那里住几天,也好带他们在S市好好转转?” 她抬眸瞪了他一眼,绕来绕去又被他绕了回来,同他说话她从来没有赢的可能,“在我那里住就好。” 他靠着桌案,伸手牵过她的手哑然失笑,“你可不要冤枉我,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此地无银三百两。”林夕感受到他手心的温热,冰凉的指尖慢慢也开始有了温度,回握住他的手掌道,“你们真的想做《剑阁》的游戏开发?” “无论是从商业还是情感我都很感兴趣。” 她略一思忖,眼角上扬,“那我考虑考虑假公济私?身为作者我自认为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秦歌看她笑不由也跟着笑了,声音温柔,“那我姑且自作多情的以为我对于林小姐来说是个例外。” “不然呢?我是不是很有诚意?” 秦歌在她耳边低声道:“其实我更喜欢……” 他声音很轻很低,酥酥麻麻飘入她的耳际低不可闻,林夕推了他一下,“这是在办公室,你正经一点好不好?” “谨遵夫人教诲。” 他本就有洁癖外加强迫症,当了医生之后变本加厉简直达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穿衣更是一丝不苟,干净得体,她蹙眉看着他穿着衬衫白大褂衣冠楚楚的模样不知为何竟然想到了衣冠禽兽四个字。 敲门声有些急促,林夕往后退了两步,秦歌清清淡淡道:“进来。” “秦医生,患者家属又来医院闹了,还把杨医生打了,你快去看看吧!” 秦歌止住林夕的步子,“你不要去。” 现在医患关系本来就有些紧张,她唯恐他担心说道:“我不会近前。” 长廊里熙熙攘攘站满了人,有医生护士也有围观凑热闹的,嘈杂的吵闹在医院很是刺耳,“他们医院治死了人还打病人家属,大家来评评理,他们简直就是谋财害命。” “你们这是在包庇杀人凶手知不知道?我大娘好好的大活人就这样没了。” 几人坐在地上大吵大嚷,保安拖拽着他们离开,围观群众有人掏出手机在录视频,场面很是混乱。 “你的亲人死在我们医院的还真不少。” 那人闻声抬头去看,眼前的男医生虽然年轻疏离冷漠的目光无端让人心里发怵,他抹着眼泪大嚷,“你们这些医生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让做这个检查做那个检查,开得药那么贵肯定拿了别人的回扣。 你们私自给病人动手术,经过家属同意了吗?为了赚钱真是坏透了良心。” 他的话无疑戳中了大多数人的痛点,围观看热闹的人也开始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说完了?”他眼眸暗了暗,“这些问题家属大可找律师详谈,在医院寻衅滋事,散布不实言论,我们也会追究法律责任。 还有要不要我让人去院门口把你那帮兄弟叫来你们一块闹?” “你胡说什么?你以为你找律师就糊住我们了?” 他勾了勾唇角,“小王,去给他接杯温水,我看这又哭又闹一上午了,应该也累了。” 王护士不明所以的皱了皱眉,慢吞吞的去饮水机旁用一次性纸杯接水,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秦歌走到一个中年男人的面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一针见血道:“这些人在我们医院都是有案底的,你再任由他们闹下去我保证你拿不到一分钱。” 中年男人似信非信的看了他一眼,犹疑不决,只听有人道:“警察来了。” 坐在地上的男人脚底抹油便要溜,只觉手腕一痛整个人顺势又跪蹲在地上,秦歌拧着他的手对警察道:“4月份心外科,肿瘤外科,急诊室三起医闹都与此人有关,殴打医生护士,扰乱公共秩序,可去科室调取监控视频。 与此人有牵扯的医闹人员有二三十人之多,希望你们核查一下。” 眼见警察把闹得最凶的几人带走,中年男子放了几句狠话也灰溜溜的离开了。 刚刚下手术台的王主任听说了状况之后匆匆赶了过来,秦歌道:“主任,我去看看杨赫。” 未免出现恶意报道评论,王主任对围观群众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让大家把拍摄的视频删除。 曾经负责过那个病床的护士皱眉道:“老太太病那么重他们也不管,耍赖撒泼倒是有时间了,不就是想要赔偿吗?” “杨医生也真够倒霉的,刚刚独立手术便出现了这种事情。” 杨赫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用冰袋覆着红肿的眼角,垂头丧气,神情低落,秦歌坐在他旁边道:“医生不仅要有承担生离死别的心理素质,还要有对自己手中的手术刀负责的勇气。” 他摇了摇头,自嘲道:“救死扶伤有错吗?” “你只有先把自己保护好才有更多的机会救死扶伤,不然为何医院会制定如此复杂的章程。” “秦医生,我还能上手术台吗?” 秦歌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家休息两天调整一下状态,尚不知孝悌为何物的人你还期望他懂得感恩吗?有时候医生对病人的‘无情’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 秦歌是心外最专业的一把刀,同样也是最锋利无情的一把刀,手术台上无论出现什么状况他都能镇定自若有条不紊,他对待所有人都疏离有度,不温不火,但超高的专业素养赢得所有人的敬重,他的所谓“无情”是作为医生应该好好修习的一门学问。 “秦医生,5床的手术时间差不多到了。” “我知道了。” …… 接连做完两台手术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手机上有一通未接来电是林夕打来的,微信上有几条消息,“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他拨通一个电话问道:“薛叔,花草到了吗?” “秦先生,正在按照你画的图稿种呢,陶罐、花瓶、花盆、摆件也都到了,你要不要回来看看?” “让薛姨多准备几个菜,我一会带太太回去。” 薛叔挂断电话看着院子里忙忙碌碌种花草的工人,疑惑的对薛姨道:“说是太太要来?” “太太,哪个太太?” 蓼溆花町是S市有名的风景别墅,环境秀美清幽,寸土寸金,秦先生回来的次数并不多,更没有带什么客人回来过,前几天忽然让他更换室内摆饰,在院子里种些花草,连在什么地方种什么花都规划好了,并不符合秦先生一贯简单高效的作风。 给林夕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他嘴角上扬,这随手丢手机的坏毛病什么时候可以改一改? 笑意未达眼底在看到不远处的两个人时凝固成了冰冷的雪霜,他握着手中的手机骨节泛白,长廊尽头林夕靠在一个男人怀中哭泣,那人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 他阴鹜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男人,那张脸他太过熟悉,这幅场景更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靥,他若真的可以回来一句话足以轻轻松松把她带离他的世界,无需什么公平竞争,他与陈皓都会一败涂地。 似是感受到目光的注视,男人微微侧了侧头,那样的笑容与墓碑之上的照片别无二致,林夕亦抬眸看向了他,擦了擦腮边的眼泪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你下班了?” 秦歌默然不语往前走了两步朝她伸出了手,林夕略微一怔,抬手牵住了他的手,他的手竟然比她的还要冰冷,没有任何温度,紧紧攥着她的手,有些疼。 “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凉?是不是病了?” 他道:“没事。” 林夕眼圈红红的,睫毛被泪水濡湿,根根分明,转头对身边男人道:“二哥,他就是秦歌。” “你好,我是李斐。” “你好,秦歌。” 她对他解释道:“二哥听说奶奶病了过来看望一下。” 她不在的这三年每年秦歌都会去北京两次特意去探望那个人,冰冷的墓碑上男孩的笑容干净温暖,他在她还喜欢他的时候离开了,无论那份喜欢是出于年少依恋还是水到渠成,活人是永远无法与死人相提并论的,他成了她的刻骨铭心。 李斐是李玄的亲弟弟,两人年龄相差并不大,样貌有□□分相似,就那么立于光影之下似乎李玄活生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秦歌面上不动声色维持着礼貌周全,“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李斐道:“今晚有应酬,改日有时间再聚。” “回头联系。” 他摸了摸林夕的头,“瞧瞧快哭成小花猫了,丑死了,不能再哭了。” “我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