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半信半疑，看了一眼内门，才慢吞吞说：“先生在休息，他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喝茶。”

陆源冷冰冰说：“他可不是在休息，怕是在看消火图！”

这下子童子的脸色绷不住，有些愁苦，陆源说准了，他家这姓胡的先生脾气怪，且好色猥琐，说出来都是极丢面子的事情。

他顿时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胡老头好色，有些银钱便要去逛那烟花之地。这老头子专门在这城里头做些黑市生意，许多稀奇古怪，明令禁止的玩意都能在他这里寻到。

陆源前世来这里买到过不少东西，他和胡老头打交道不少，知道这家伙的秉性。

好色！小气！还黑心！

不过他倒是真有些门道，弄得到好东西，因此陆源也常常与他合作。胡老头刨开这些地方，倒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童子僵直了背，问陆源：“那你要坐坐吗？”

陆源答应下来，去堂上坐着。童子泡了一壶茶水给他倒上，陆源说：“你叫什么名？”

那童子顿两秒，“胡信。”

胡信是胡老头的远方侄子，胡老头这边缺人手，就把他弄过来帮帮忙。不过前世这胡信是个俏丽的小姑娘，脾气也不曾这样坏，每次和他说话的时候都是柔声细语。

陆源想，那大概不是胡信的真面目吧。

陆源喝一口茶，坐在椅子上，两只脚不着地，却一点不滑稽。他又问正在写账本的胡信：“你和胡老头什么关系？”

胡信埋头写字，拿着杆细笔圈着名目，他的字很秀气，看起来和他的人一样纤细。他没有抬头去看陆源，他一面写字一面道：“他是我远房叔叔，他希望我接他的事，就让我跟着他学这些东西。”

陆源看了会他写字，夸道：“你写字真漂亮。”

他肩膀抖了抖，头低得更低了。接下来陆源怎么和他说话，都是极简短敷衍的回答。

倒不是嫌弃，他的耳朵红得滴血。

陆源又问：“你修炼得怎样了？”

胡信说：“不太好，叔叔说我的天赋不在这。他说我天生就该做生意，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本身不厉害也可以变得很厉害。”

陆源点点茶杯，“你这话有道理，又不是只有修炼一条路！”

胡信见他支持自己的看法，眼睛一亮，声音也高了一些：“是的，修炼者也是人！即使他们不吃饭，他们也需要许多的东西，这修真界的运作，交通，修缮，通通都是要人来做的！离了这些，不就是那山间野人似的生活了么？”

陆源笑起来，他的笑容很有亲和力，一颗颗牙齿白的亮眼：“你说的都对！这比喻倒是很有趣！”

想想那些仙风道骨的仙尊们围着一把兽皮在天上斗法的模样，陆源就直笑出了声。他的脑袋里冒出自己那些个死对头的模样，这其中忽然就跳出来一张模糊的脸来。

一张完美无缺的脸，眼睛灰暗。具体什么样子他是想不起来，只要试图去想，脑子就针扎般疼痛。

连想都不能想么……

陆源皱眉，这时候胡老头就推门进来了。

胡老头是个精神矍铄的高瘦老人，眉须尽白，目光炯炯。他穿一身朴素的长袍，手上捏着两颗核桃搓。看着是架势很好，可陆源能够捕获到这厮的猥琐之心。

他一进来，就看到堂内坐了个生人。衣衫整洁的女童，坐在高椅上，秀气的脸漠然像木雕。他又去看胡信，胡信抬抬头，不太给他面子：“老头，有客人。”

胡老头额前两条雪白的眉毛聚起，似是不太信的样子。

陆源看见他，一动不动道：“胡胥甲，练气七层，本家天河城胡家。二十年前因为一桩旧案被驱逐到这里，现在在做黑市生意。”

胡老头猛的抬头，双眼锐利如鹰。

陆源毫不怀疑他可以一瞬间拧断他的脖子。

胡信丢下笔不写字了，也紧紧盯住他。陆源镇定放下茶碗，慢慢扫过两人对了脸来：“胡信和你也不是叔侄关系，胡家小姐的私生子，先头被送过来。”

胡老头舒一口气，目光仍然紧逼，他手中核桃转了转：“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当然是胡信说的……不过那是前世告诉他的。

陆源微笑道：“自然是我家主人说的。”

胡老头看到他腰间那个牌子，“是赵家么？”

陆源摇头：“自然不是，我不过在在这赵家待些日子。”

他说的模棱两可，既不说自己来赵家做什么，也不说那主人是谁。不过他的目的自然也达到了，胡老头又搓了两圈核桃，清脆的碰撞声在室内响起。

胡老头看他眉眼间的气势不是寻常府上能有，目光平和间又有杀机，坐姿端正，仔细看身上的气是很凝实的。

他不继续问下去，他扬眉笑起来，和蔼可亲。

“原来是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