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公公是自愿去的吗?”阿金觉得这件事情处处透着诡异。据她所知,自打圣旨赐婚宋府之后,两家之间就几乎不怎么来往了。再加上之后孟一菡惹出来的那些事情,宋孟两家就彻底成了陌路人。
怎么突然之间……
“你也觉得很奇怪对不对?”两人回到东厢房里,宋文禹先给阿金倒了一杯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那是因为,这两个月发生了一些事情,咱们并不清楚。”
“发生什么事情了?”阿金连忙问道。
“孟一菡,也入太子府了。”宋文禹看了阿金一眼,缓缓说道。
“什么?”阿金愣住了,她见到宋文禹的脸色并不怎么好,便道:“我猜,她一定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才干成这件事情的吧。”
“前两天一葳来找过我,却也只是含糊其辞。我从他的只字片语之中,也能察觉出来,太子这一次,算是栽在孟一菡的手上了。”说到这儿,宋文禹忽然看向阿金,“有一天晚上,孟一菡与太子不知怎么搞的有了夫妻之实,还被太子妃撞见了。”
阿金闻言,心情有些复杂。她忽然明白了为何宋文禹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神情如此凝重。她是同情孟一荻的,可是看宋文禹的情绪依旧还是会受孟一荻的影响,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阿金低下头,假装是在玩着手中那只空杯子。“可是我不明白,像你说的那般,为何孟一菡还能入太子府。”
“她没有求任何名分,再加上皇后娘娘和圣人的默许,自然可以入太子府。”提到这个女人时,宋文禹的语气显得有些冷硬。
阿金用手支着下巴,瞧着表情阴鹜的宋文禹。“说句实在话,当初我被孟一菡那般设计的时候,也没见你是这副表情呢。”
宋文禹回过神来,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她道:“你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阿金笑了笑,依旧是那么淡淡的语气,却带着些疏离。这样的冷淡让宋文禹没来由地紧张,他站起身来一把拉住了阿金的手。阿金转过头来,瞧着宋文禹道:“拉着我做什么?”
宋文禹有些尴尬地松了些手劲,放软了语气缓缓说道:“我只是觉着孟二姑娘太过阴险狡诈,女人如此,让人不寒而栗。并没有其他。”
阿金扭着头瞧他瞧了良久,忽然叹了一口气,“文禹,我很开心你会哄我。可是……若是你不是哄骗我,我会更开心的。”
说着,她将手挣开,走到了屏风后头。宋文禹坐在屏风正对面,瞧着屏风上映着的那一道婀娜人影,缓缓站起身来。在屏风后头正准备更衣的阿金突然被他从身后抱住,阿金动作一顿,侧着头与他的脸颊贴得极近。“你怎么了?”
“我没有哄骗你……阿金,说实话,我有些后悔了。为什么我要执意回到王都里来,一想到我将你又带进了这样的龙潭虎穴,我就……”
阿金闻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说道:“不怕。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不怕这些事情。我想,你也一样吧。”
“可是我怕……我怕失去你。”宋文禹搂紧了她的腰,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阿金无奈地笑出了声,毫不犹疑地说道:“不会的,你不会失去我的。除非,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另当别论。”
“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的。”宋文禹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郑重其事地说道。
阿金埋在他怀里偷笑,却没有回答他。宋文禹有些急了,想让她看着自己,却正好瞧见她的外衣松松垮垮地披在她的身上,里头的肚兜若隐若现。
“你……”宋文禹下意识地错开了视线,却没有松开阿金的肩膀。
“我正在换衣服,你不说一声就闯进来了。可不就是现在这副模样了?”阿金很坦然地瞧着羞得满脸通红的宋文禹,“都老夫老妻了,不必如此见外的。”
宋文禹回过头来,有些纠结地看着她道:“阿金,可这是白天。”
“……”
所以这个男人满脑子都只是床笫之欢了?
……
孟一菡坐在房间里,瞧着一边烧得正亮的烛台。婢女要将灯罩罩上的时候,她没有允许。
今天早上,她听到了宋文禹平安归来的消息时,癫狂地就像是一个疯子,又哭又笑。哭过笑过之后,便彻底平静了下来。
看着这忽明忽暗的烛火,她就不自觉想到两个多月以前的那个晚上。那一天,大哥告诉了他宋文禹生死不明的消息。此后她便沉浸在悲伤之中不能自拔,与此同时,她的亲生父亲,却忙着给她安排亲事。
那一刻,她从自己的亲人那里,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物尽其用。也就是在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不管是大姐,还是她,在父亲眼里,都没有家族重要。为了家族的荣盛,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只是一个物品罢了,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想到这里,孟一菡自嘲地笑了。正在这时,红玉推门进来道:“姑娘,大姑娘来了。”
孟一菡抬头看向红玉,眼神有些吓人。“这里是太子府,不是孟府。没有什么大姑娘,二姑娘的,你应该尊称一声太子妃殿下,至于我……”
“姐妹之间,不必有这些虚礼,”,主仆二人说话的当儿,孟一荻便已经进来了,红玉见状退出了门外,和竹儿一起守在外面,“我来看看你。”
“看我?来看我的笑话?还是来看……太子在不在我的房间里?”孟一菡故意挑衅地问道。
孟一荻蹙眉瞧着她。“一菡,我们之间有必要闹成这样吗?”
“不管有没有必要,都已经这样了。覆水难收的道理,我懂,我知道你也懂。现下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平日里你不来找我,我也不去找你,井水不犯河水,自然会相安无事,”说到这儿,孟一菡嘲弄地看着孟一荻,“可是我的好姐姐想来心地善良,温柔可人,总是不信邪,主动过来自讨没趣,我这个做妹妹的又有什么办法。”
孟一荻咬唇,见她总是一副顽固不化的样子,有些心烦气躁地回道:“我今天过来,不是和你吵架的。你入太子府以来,就不再寄一封家书回去,姨娘担心你,就托我……”
“别跟我提她。”孟一菡冷冷打断了孟一荻。“在我看来,这世界上最虚伪的人就是她。她若真心为我好,为何在父亲替我安排那些婚事的时候,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一菡,你应该清楚,她只是个姨娘……你从九岁开始就被抚养在了母亲膝下,你的婚事,姨娘如何能做主?你不要为难她。”
“是呢,她是做不了主,我也做不了主。能做主的……就只有孟大老爷……所以他便肆无忌惮,想拉拢谁,便想着将我们嫁给谁,哪怕那人又老又丑,又有恶疾在身,他也不管不顾。”
“一菡!”孟一荻站起身来,不想再听下去,“你怎么能将父亲说得如此不堪?”
“不堪吗。”孟一菡笑了笑,她仰头瞧着一脸怒气的孟一荻道:“姐姐知道,为何那日我和太子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上了床了吗?”
孟一荻脸色一白,向后退了一步,她机械地重复着那日孟一菡一边哭泣一边断断续续说出来的缘由,“那天,那天你们都多喝了一些,他把你当成了我……”
“是,但是你只说对了一半,”,孟一菡站起身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是因为,我在自己身上涂了药粉,那是一种像极了香料味道的合欢药粉。这才是太子将我当成了你的关键。”
“不,你……你为什么要……”孟一荻有些绝望地看着孟一菡,只觉得这张与自己长得有五分像的脸,现下活像一只狰狞的恶鬼,正在向着自己现出青面獠牙。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父亲让我嫁给那个脸上有刀疤,又缺了一条腿的李将军。我不从,我跟他说我想要嫁给宋文禹,你猜他怎么说的?他让我死了这个心,因为,宋文禹已经死了,”,回忆往事,孟一菡还是痛了,她抹掉滑落到腮边的那滴泪,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当初大哥跟我说宋文禹的消息时,也只敢说失踪。可是父亲却斩钉截铁地说他已经死了,我的好姐姐,你从小就冰雪聪明,你来猜一猜,为什么父亲会如此笃定?”
孟一荻没说话,此时此刻,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站在原地,没有倒下。孟一菡见孟一荻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地站在那儿,心里就生出了一股子报复的快感。
我的好父亲,你不是最喜欢这个蕙质兰心的嫡长女吗?她就快要被我的这些言语给撕扯成碎片了。
“我入太子府,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父亲如此相信宋文禹不会再回来,而我已经过了及笄之年,眼下太子正是用人之时,他自然不会让我留在府中,只为了等一个死人。万般无奈之下,我便想到了姐夫,还有姐姐你。”
孟一荻僵硬地扭过头来看向她,半晌才道:“这样的你,让我很陌生。”
孟一菡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刚开始,我也觉得很陌生,不过后来我就习惯了。我相信,以后你也会习惯的。来日方长,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了,我的好姐姐。”
说着,孟一菡便对着孟一荻行了一个礼。
孟一荻听出了她的一语双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转过头用颤抖的手打开房门。竹儿见她走出来神色不对,却也只是低下头去,跟在了孟一荻身后。
孟一荻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前行着,生在这无边的黑夜之中,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孟一菡的话语犹在耳畔,挥之不去,像是梦魇一般缠绕着她。她想要找父亲问个究竟,更想找萧烁问个水落石出。
可是到底,自己还是怯懦的,没有胆量踏出这一步。孟一荻抬头望着高挂在天空之上的明月,喃喃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小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