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阿金睡得很沉,就连宋文禹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最后,还是生生被饿醒的。一睁眼,就瞧见阿九正站在自己床边,沉重地瞧着她。
阿金眼皮一跳,立马坐了起来:“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有。”阿九嘴巴抿成了一条线,见她已经起身了,便开始张罗她的洗漱:“昨晚上……姑娘与少爷同床了?”
阿金一愣,想说宋文禹平日里不是都和自己同床吗。她对上阿九探究的眼神,这才明白她是话里有话。只见她脸一红,尽显小女儿姿态:“没有。”
阿金看到,阿九明显松了一口气。她这样的反应,让她有些哭笑不得:“小妮子,我守活寡你就高兴了?”
“若只是按照原先的计划驻足一年,就不算是守活寡。”阿九认真地瞧着阿金道:“姑娘,您是千面堂堂主座下最有可能传承衣钵的弟子,阿九在担心什么,您应该比阿九心里更清楚。”
这还是阿九第一次在宋府正面提到这件事。阿金愣在那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怅然若失。半晌,她忽然抬眸,眸子里很是坚定:“若我说我不想传承这堂主之位呢?明明师姐比我更合适。”
“姑娘!”阿九低声叫道,她们情同姐妹,一直以来她都清楚阿金心里所想。只不过平日里阿金不说,她就可以当做不知道。而今,阿金终究还是说了,且还是因为一个男人:“可是现下可习全千面术的,只有你一人。”
“那又如何?”阿金淡淡地回了一句:“师傅从来就没有看轻师姐的意思,可见师姐在师傅心中,也是顶重要的。”
阿九皱着眉头看着阿金,突然想到了千面堂堂主经常叨念的那一句话:“堂主曾经说过,一进千面堂,身上都背负着诅咒。滚滚红尘,都是看得见抓不着的东西。姑娘又何必趟这个浑水。”
阿金歪着头瞧着阿九,忽然伸出手来摸了摸她柔软的发。她笑得温柔,让阿九都不好意思与之针锋相对:“你啊,就是太幸运了。所爱之人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一路走来又眼中只有彼此。真好。若是我当初与他就同你与初见一般,我又何须在这红尘中翻滚?”
阿金的话,让阿九哑口无言。她总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就显得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她咬着唇将宋文禹又恨上了一遍,最后才不情不愿地说道:“姑娘怎样我都没有意见,唯有一条,若是宋家大公子未表现出今生非姑娘不可,姑娘断然不可拿自己这一身的童子功开玩笑。阿九不想看到姑娘伤心,更不想看到姑娘这样出尘的人儿被世俗糟蹋!”
“好,我答应你便是。”阿金笑了笑,又哄了阿九几句,这才开始洗漱工作。
……
宋璃苦练了许久的琴艺,本以为可在及笄宴上大放异彩,却没想到最终给她人做嫁衣。当她得知这个消息时,惊怒交加。愤恨之下,便又在小院里发起了脾气。
“真是欺人太甚!”宋璃将手上的牛角梳摔在了梳妆镜上,只喘粗气:“我看那个宋沈氏,就是天生与我相克!”
“姑娘息怒。”鸳鸯在旁边细声劝慰道:“这也只是个意外,若不是……若不是孟家二姑娘忽然不能赴宴,老夫人和大夫人也不会出此下策了。无非是不想让姑娘您扫兴罢了。”
“那我还宁愿扫兴!”宋璃赌气地说道:“与其给她做陪衬,倒不如一开始就从来没这档子事!”
鸳鸯蹙眉,沉默了一会儿又温声劝道:“说来……也是那个宋沈氏不懂事,明知道是姑娘您的及笄宴,却这般喧宾夺主……”
“呵呵,我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宋璃冷笑了一声,突然就冷静了下来。鸳鸯莫不清楚她是否在说反话,只得沉默应对。
“行了,你起来吧。”宋璃说着,开始动手收拾起凌乱的梳妆台。鸳鸯领命后站起身来,接过了她手里的活:“待会儿午饭过后,你去给孟府送个帖子吧。请孟家二姑娘过府一叙,若她还病着,我去她府里也无妨。”
“是。”因为宋璃时常与孟一菡来往,鸳鸯很自然地应了下来,并未觉得有任何异常之处。
帖子很快就递到了孟一菡那儿,她接过只看了一眼,便丢在了一边。
“看样子这宋家大姑娘也不算太蠢。”她嗤笑一声,将手边的茶碗端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喝着。
“姑娘,那帖子里写了什么?”红果在一旁伺候着,因着孟一菡的这句话,不免有些好奇。
“帖子里倒是没写什么旁的,无非就是请我过去做客罢了。”孟一菡说着,一边下意识地用光洁的指甲尖轻轻叩击着桌面:“既然如此,我便去一趟宋府好了。”
“姑娘,对方或者来者不善呀。”
“那又如何,她还能在宋府吃了我不成?”孟一菡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宋璃的性子我清楚得很,没事的。”
“可若是宋姑娘问起及笄宴那天的事……”红果迟疑地说道。
“那便开诚布公地跟她说就好了。”孟一菡挥了挥手,压根就没有将红果的这些担忧放在心上。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走向那盆放在窗台下的盆景:“有些事情,我还正想着应该怎么安排得妥当一些。若是能拉她入伙,倒是解决了许多问题。”
“是。”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红果也知道多余的话也无需再说。自己能做的,便是尽到一个做奴婢的本份:“姑娘,刚才主房那儿传话,说是大夫人请姨娘与姑娘去一趟。”
“行啊,那便去吧。”孟一菡说着,松开了紧捏在两指之间的花枝,跟着红果出了房间。
……
观星阁给太子大婚测算的良辰吉日,是在五日之后。那天宋文禹接了请帖便跟着父亲一道入了皇宫观礼,不多一会儿便独自一人回到了宋府。
眼见着天已经黑透,阿金怔怔地瞧着房门外,借着月光瞧着院中那颗孤零零的桃花树,想着今晚上宋文禹怕也不会再出现了。
正在这时,怀仁却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她的面前。她一见到怀仁,就立马站了起来:“怎么了?”
“少夫人您去看看吧,少爷喝多了。”怀仁言语里有掩饰不住的焦急。
阿金抬起眼皮来看了他一眼,心里只觉得奇怪:“他是被人送回来的?”
“不是。”怀仁摇了摇头,显得有些难于启齿:“少爷回来的时候好好的,酒……是回来以后开始喝的。”
阿金往前赶路的步子一顿,回头看向怀仁:“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少夫人,当朝太子妃,乃孟氏。”怀仁磕磕巴巴地说了原因,头垂得更低了。
“哦,原是这样。”阿金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她深吸了一口气,硬是忽略了胸口那一抹痛感,继续向前行去。
看着她倔强的背影,怀仁叹了一口气,想要为自家少爷说上几句好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三人之间的纠葛,又岂是他一个下人可以插手的。
因为两人没有多做耽搁,不一会儿阿金就随着怀仁来到了宋文禹的那一方小院。怀仁站在如意门门口,指着那个坐在凉亭里孤寂的身影道:“少爷就在那儿了。少夫人进去吧,小的在这里守着。”
一股子酒味随着夜风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阿金抬起手来掩了一下鼻子:“还真是喝了不少呀。怕是要把宋府的酒窖都喝空了吧。”
宋家家风清廉严格,宋家家主宋格非不喜饮酒,酒窖之中自然也没有藏多少酒。阿金远远闻着这味,就觉着宋文禹定是一个人喝了至少两坛以上。
怀仁羞赧,抬起手来擦了擦额间的汗:“大少爷今日喝酒如牛饮,再多的酒藏也禁不住他这样喝的。”
阿金闻言一笑,提裙拾阶而上,一声不吭地坐到了宋文禹面前。宋文禹一愣,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了阿金半天,复又伸手去拿酒壶。
阿金见状,用手遮住了酒杯口。
“你这是做什么。”宋文禹终于是开口了,满口酒气。
阿金皱了皱眉头,很是嫌弃地用另一只手在鼻前扇了扇:“哪有你这般喝酒的,把好酒都给糟蹋了。”
“与你无关,你早些回去歇息吧。不用管我。”说着,宋文禹便要将她的手拿开。
他的手刚覆在阿金的手背上,阿金突然又道:“今日太子与孟家嫡长女大婚,你看着心痛了吧。因为在皇宫里不敢将自己灌醉,便跑到家里来灌自己?你这番做派,早晚是要传出府里去的。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是这个道理。你就不怕给你和她,都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吗?”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也能让守在门口的怀仁听到。怀仁心想,少夫人劝人的方式果然清奇,有点以毒攻毒的意思。
宋文禹动作僵硬了一下,阿金本以为他会就此罢手,却没想到下一秒他有所动作时,竟然是更加坚定地将她的手甩开,并将杯子斟满:“那又与我何干?”
阿金一愣,有些头疼。怀仁说得没错,这厮已经喝多了,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已经不愿意用脑子想问题了。思及此,阿金回头看向怀仁。
怀仁见状,赶忙双手合十向阿金拜了又拜,明显是让她再劝。阿金咬着唇回过头来看着宋文禹,忽然素手一挥,将他手中的酒杯夺了去。
宋文禹手中一空,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向阿金。
“如果你想喝,我陪你喝便是了。传出去也不会说你是一人借酒浇愁。”说着,她又抢过宋文禹手中的酒壶,打开瓶盖来闻了闻:“这酒不够醇厚,我让阿九把我的私藏拿来。”
话音刚落,她便将酒壶里的水酒倒了个干净。这一系列的动作看得怀仁目瞪口呆,他一回头看向阿九,却发现阿九的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那个……阿九姑娘,少夫人这是何意?”
阿九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扭头就走了。不一会儿,便抱了两坛子未开封的陈酿过来,一股脑地全扔进了怀仁怀里。
“你去。”她说完这两个字,便站在一边生闷气去了。
怀仁无奈地抱着酒坛走到凉亭里,将两坛子酒轻轻搁在了石桌上。一吧1pin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