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一惊,顾不得责备明玉,轻抚胸口咳了几声,便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府中大大小小的侍女跪在地上,齐声道,声音惊天动地,比着似的高,生怕皇上不注意到自己。
公主府的宫女不像皇宫中的宫女可到适龄时候自行婚配,她们要么与府中侍卫仆役结成连理,要么就与小太监结成对食,除非被苏坤看上带到皇宫里侍奉,由苏坤亲自指婚,才有希望攀上个如意郎君。
苏墨对她们的想法猜到了七八分,未多理会,要是苏坤看上了她府中的哪个女孩直接带走就好,她也不需要那么多人的侍奉,身边有珠玑明玉其余的人倒也可有可无。
明玉听见苏坤来了,再看看被药弄污的穿花蛱蝶毯,匆匆拾起被磕碎一角的药盏,手足无措,脸色苍白,侍立一旁,默然无语。
“无妨,你且退下吧。”苏墨轻声道,“皇上来了,一时受惊也无妨,只是不在天子面前失仪就好。”
她对这明玉还是格外怜惜的,明玉相貌清秀,与她眉眼颇有几分相似。明玉知书达理,文采出众,虽然不及林筠,但要是林筠不在的话也足以与自己相谈慰寂寥。比起珠玑与自己纯粹的主仆关系,自己与明玉更像是朋友。
明玉眼中闪着泪光,忙不迭点着头退了下去。
明玉前脚刚走,苏坤就进来了。
苏坤身上一袭白衣,剑眉星目,仿佛一青年将军。他身后跟着一小内侍打扮的少年,少年脸上幽怨的神情着实令她无法忽略,是云微。
堂堂一北邙云氏的子弟扮作内侍的确可笑得很,苏墨脸上泛过一丝莞尔,云微的神情更加幽怨了。
“妹妹可好些了?”苏坤搬过旁边的一个小杌子坐下,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牌,关切地问。
一旁,云微垂手侍立,一只小蛇已经蠢蠢欲动从他衣襟中探出了头。
苏墨点了点头,扫了一眼白玉牌,淡淡的不安感萦上心头:“劳哥哥挂念着,妹妹好多了。”
见苏墨依旧唇上没有一丝血色,苏坤环顾四周,眉头微蹙:“妹妹怎么周围也没个人伺候呢?珠玑明玉都上哪去了?”
苏墨轻轻一笑,轻咳几声:“她们忙了一晚上,也该歇歇了。我这里不是没有人,刚才有个小丫头笨手笨脚弄翻了药盏,吓得哭着跑出去了,不用管她。”
“这药是谁熬的?”不知何时,云微已经俯下身来,用银针轻轻挑起一点药汁,闻了闻问。
“大概是羽嘉吧。”苏墨想了想,发觉云微的语气很不正常,不由得心一沉,“莫非药中出了什么问题?”
云微神情严肃,凑近了闻了闻银针上附着的药汁,郑重道:“问题不小,幸好殿下的侍女打翻了药盏,看似有过,实则立了大功。此药加了一味寒性极重的冥冰草,剂量远远超过常人能承受的范围,先不提公主殿下本身就被寒毒所困,就算阳气极盛的壮年男子也受不起如此寒毒。”
“那要是我真的喝下了会有什么后果?”苏墨一惊,强撑着坐了起来,直视着云微。
“一次不足以伤了公主殿下的根本,但会延长公主殿下痊愈的时间。若是次次都在公主殿下的药中加入此物,便会使殿下体内的寒毒日渐积累,一旦寒毒攻心,后果不堪设想。”
一丝微笑扭转了她的嘴角:“会死么?”
云微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苏墨看向苏坤,沉声道:“哥哥,看来我身边居心叵测的人不少,区区一个公主能让人如此忌惮,那哥哥身边的人恐怕就更不可靠了。”
四龙攒凤荷包、那夜的冷箭与安昭仪印,再加上今日药中所加的冥冰草,四龙攒凤不止是挑拨,更有让她受惊而旧疾复发的效用;放出冷箭时魏琛林筠二人在场,伤不了她,大抵算是示威;这个冥冰草,确实是准备置她于死地的手段。
环环相扣,仅仅就在二日之中。看来幕后主使的布局周密,而且对她的行动了然于胸,着实不可小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