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又是“首福头牙”之日,家家户户备了果品牲礼,檀香萦鼻,街道间鞭炮声充耳,以祀土地爷。 除了在家供奉土地爷外,每逢二月二,虔诚的善男信女也纷纷赶至清源山下的土地庙以奉神明。土地庙二月二的庙会也是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候。 陈芝芝虽然被罚抄了好几天的医书,这个时候陈宗顺和梁氏倒不拘着她出去玩。 梁氏早早地约了肖婶林母一起去土地庙上香,陈芝芝和林春杏桂丫三人就提着香篮,随在母亲身后,一路叽叽喳喳地说笑着,大清早地就从西街出发往清源山方向赶。 赶了近一个时辰,好歹快到清源山脚下。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越来越密集,不断从土地庙进进出出。 而道路两旁,摆满各色杂耍和摊子,吃食玩意山货,乡下郊外的百姓也趁此时机进城赶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伴着萦绕的檀香,格外热闹。 到土地庙的时候,陈芝芝已经气喘吁吁。她今日一身淡粉窄袖对襟襦裙,垂髫分肖髻上簪着两朵海棠鎏金珠花,衬得容颜姣好。春日的暖阳晒得她脸颊微微发烫,泛着漂亮的粉色,鬓角还有细细的汗珠,而那双大大的杏眼显得更加明媚。 梁氏看着土地庙门前香客云集,一时半会恐怕也挤不进去。她伸手接过陈芝芝手里的香篮子,拿了帕子替女儿擦了擦汗珠子,口里吩咐道:“我和你林婶她们去进香,你和桂丫她们可别到处乱跑,吃饭的时候就在前面那个面馆等我们,晓得不?” 陈芝芝连连点头,目光却在各色的玩意摊上不断流连,就想淘点好玩的东西带回家去。 今天出门的时候,陈宗顺看着陈芝芝近些日子乖乖抄书没有惹事,也怕把她憋坏了,特地塞了个荷包给她。 荷包里头有几钱银子和好些个铜板,由着她买零嘴和胭脂头花。陈芝芝拿着荷包开心得不得了,满嘴抹蜜似的把陈宗顺哄的开怀大笑,又从陈宗顺的口袋里额外骗了好几钱银子。 梁氏见她迫不及待地想撒野去玩,不放心地把原话又叮嘱了一番。 陈芝芝满嘴应着“知道知道”,见桂丫和林春杏已经在一旁等她,陈芝芝连忙撇了梁氏,撒丫子跑了。 林春杏带了林父自家做的风筝,给桂丫和陈芝芝各分了一个。原本她们打算去老君岩附近踏春放风筝,不过眼下那些杂耍玩意显然更得她们喜欢。 陈芝芝把风筝背在身后,给自己还有两个小伙伴各买了一只糖葫芦,拉着两人就往一个人堆里凑,看着一个老汉和一只小猴子在那儿耍猴戏。 现代生活丰富多彩,陈芝芝突然穿到这古代,用了好长时间才适应这好山好水好无聊的古代生活。 如今这么一点子热闹都足够陈芝芝欢心雀跃。她随着人群拍手叫好,又往收赏钱的瓷碗里投了几枚铜板。断断续续的铜钱落在瓷碗上,碰撞出清脆地咯铛声。 陈芝芝见眼前的小猴子甚是乖巧可爱,顺手便把方才买的糖葫芦递给了它。 小猴子也是机灵,见状便眼疾手快地接了过去,一下子就躲到老汉身后藏了起来,深怕陈芝芝又把那东西要回去。这番举动惹得一众人哈哈大笑。随之又是一阵断断续续的铜钱声。 “赏!”一个清秀的男音掩在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中,不那么突出。只是他的赏钱太大,一块银白色的银子落在瓷碗上,把那些铜钱都衬得黯淡无光。众人原本叫好的声音都停了下来,都去看老汉今天遇着哪个土财主了。 “真是太挥霍了!”一旁的桂丫看着那块银子就这么赏出去,一时心疼得牙只痒痒。她和母亲从早忙到晚,能赚那块银子的一半就不错了。 老汉看见那块银子,喜不自胜,连忙起身到打赏的人跟前去谢赏。 陈芝芝顺着众人的目光望过去,那个打赏的人快步地走回人群,站回一个少年人身后,明显是那个少年的仆从。 而那个少年一身天青色绸缎春衫,玉簪束发,容貌清俊,面白如玉。腰上戴着香囊玉佩,手里一把折扇晃着,也不知是嫌冷还是嫌热。端的就是一副富家公子哥的形象。 陈芝芝往那少年人脸上打量了一番,暗自点了点头。泉州临海,夏日烈阳,海风猎猎,这边的姑娘小伙儿很少皮肤这么白皙的。 而且长得还不赖!陈芝芝心中评价了一番,就好比经过地铁公交之时,闲来无事打量一番评价一下那些广告人物好不好看帅不帅气一样。 身边的人同样是议论纷纷。有些人似乎是识得那个少年人,纷纷或恭敬或奉承地与他打招呼:“哎呦,是姚少爷啊,您今天怎么有兴致……” 少年人兴许习惯了众人的追捧,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并不怎么搭理。 陈芝芝没反应过来泉州城里有哪号“姚少爷”,林春杏就低着声音和桂丫陈芝芝嘀咕:“就是那个姚乡绅家的公子……” 陈芝芝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他是哪家的公子哥。林春杏口里的姚乡绅,便是姚平安,泉州城里一顶一的富户。万贯家财,家中仅有一子姚天宝,自然是千娇万宠的。 至于他们家多有钱,陈芝芝不知道。陈芝芝只知道他们家是做海上生意,商船已经到过吕宋马六甲一带。泉州城里的百姓都说,姚家的钱家里塞不下,都是装在船上的。 陈芝芝对这夸张的说法不以为然,要真装船上,随随便便一个台风就够姚家喝一壶的了。 她心里想着,目光又略过传说中吃饭都用金汤匙的姚少爷,她脑海想象了一下那个金光闪闪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目光里戏谑满满。 虽然姚天宝已经习惯了自己在人前的瞩目,却只觉得今天哪里不对劲。他像是感受到什么,随意地对着老汉点了点头,抬眼看向斜对面。 对面人群中有不少看热闹的,老幼妇孺。姚天宝一眼就看到刚才那个给猴子递糖葫芦的粉衣姑娘。 她好像是和另外两个人一起的,时不时就凑做一处说话,笑的一脸灿烂。姚天宝心里评价了一句,三个就她长得尚可,就是笑的有点傻缺。 姚天宝又看了一眼笑眼明媚的人,心中暗自咋舌,莫不是个傻子吧? 姚天宝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听到老汉问他喜欢什么,他抬了抬手里的折扇,说了句“随意”,心思很快就被那只机灵的小猴子给吸引走了。 老汉带着小猴子又卖力地耍起来。 陈芝芝又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什么意思,拉着林春杏和桂丫钻出人群,又往各处摊子上淘起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她正和桂丫林春杏在摆弄一个摊子上卖的香囊,却听有道气急败坏的女声,带着怒气质问道:“不是说他今天来这儿的嘛!?” 她的声音有点高,陈芝芝和桂丫闻言便转头去看。却见一个一身绫罗绸缎的女子正背对着她们,叉腰说话。面前站的人,看那打扮,想来是身边的侍女。 那个侍女被骂的有些心急,抬头慌张地看了一眼四周,四周都是人来人往的,看得有些眼花。她对着自家主子慌乱地解释道:“夫人说了,天宝少爷今天就是要来这里的,奴婢也不知道他现在跑哪里去了……” 陈芝芝和林春杏对看一眼,恍然大悟。那位姑娘也是四处张望,显得很焦急。陈芝芝以为她找“天宝少爷”有急事,下意识地多管闲事地对着主仆二人道:“你们要找的人在那里看耍猴呢……” 那位姑娘听到声音,连忙转身来看是谁在说话。 陈芝芝这才看清楚她的样貌,那位姑娘鹅蛋脸型,上面施了胭脂水粉。可陈芝芝火眼金睛般的眼神自动忽略那些胭脂水粉,一下子就注意到妆容之下的暗疮粉刺。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好想让她卸妆,她要给那位姑娘挤痘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