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上边赤红的门匾,踏进了馆娃宫,随着嬷嬷来到了偏殿。
馆娃宫是先帝贵妃戚氏的宫殿,戚氏好奢。在馆娃宫内开了一处池子,引来温泉水。温泉养人,也叫宫内四季长春,桃花月季之类的花儿开的极好。宫殿右侧有一长廊,葡萄藤蔓缠在上边,闲时独坐赏花,摘下葡萄擦干净往嘴里扔,也别有风趣。
到了偏殿,宋折香瞥了眼屋内,地上铺的都是大理石,若是摔着怕是会疼很久,这般想着更是叫她膝盖隐隐作痛。
她不好说些什么,转过身来嘱咐青枝,叫她塞了个满满的荷包给嬷嬷,恭恭敬敬送她出去。
宋折香这回带的两个侍女,皆是幼时就跟着她的。名字取自“认桃无绿叶,辨杏有青枝。”她对诗词不甚精通,却对这两句尤为喜爱。只是前世,她因为位份低,只带了圆滑一些的青枝入宫。
青枝送完嬷嬷回来,便同桃叶唤来了宫人一起收拾下里屋。将几个尖角用软布包起来,免得伤了人。
宋折香撑着脑袋在一旁想,如何才能见到周煦。前世周煦雷打不动的每日都来她宫里陪她。如今重生已经一月有余,还未见他一面。
周煦有夜里散步的习惯,便经常拉着她一同去宫道或是御花园里走。宋折香定了主意,想等着晚膳后去瞧瞧周煦可会同前世一般。只是她心里同狸奴挠了似的,盼着立马便日落西山。
宋折香在殿中抓耳挠腮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夜里。因着心里藏了事,只草草的用了几口膳。只是她未曾注意到,这满桌的菜肴都是她前世最爱吃的。
若是能见着周煦,那便是这一世的第一回,宋折香想在他跟前留下个好印象。便仔细打扮了一番,只带了青枝一人往御花园去。
软头纱履踏着大理石阶,到了花廊,瞧见花枝从祥云状的空旷里伸了进来,泄了满园春色。
宋折香东张西望的,呆了许久都未见陛下来,倒是远远瞧见了几个前世不甚眼熟的低位妃子。
宋折香叹了口气,心想今日怕是不能见着他了,有些郁郁寡欢的往宫道上走。
不知走了多久,膝盖有些细细的疼了,她刚想往青枝身上靠,便发觉身边的人猛地一哆嗦,朝前边跪下,还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宋折香的裙摆。
宋折香心里“咯噔”一声,抬了头。目光触及的,便是面带威严的周煦。
宋折香躲在袖子里的双手发颤,吐了口浊气,纵使在此之前她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如今真临近了他,倒有些近乡情更怯的意味了。
她飞速的看了那黄袍男子一眼,喉咙有些发涩,却依旧没忘了规矩,请安唱礼:“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只记得上一世,她同往常一般,在屋里挑拣着衣裳,惦记着吐蕃新进贡的葡萄。
可硝烟漫进了宫里,听着侍女说,陛下驾崩了。宋折香有些恍惚,那日清晨,她还同周煦闹了,说若是他不允自己出宫,便一辈子不见他。
没曾想,她这句无心之语竟成真了。
她似哭似笑,最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对周煦,早已情深,只是她自个却不愿面对这份并不体面的感情。
宋折香想起了鸩酒入喉的滋味,她那时哪能想到,如今还能见着他。
前面的人稍作了停顿,似乎是看在打量她,半晌才听见低沉的声音问她:“宋氏?”
宋折香声音有些发颤,回道:“臣妾名唤宋折香。”她袖子下的拳头紧握着,指甲嵌进了肉里。眼前似是起了白雾似的,熏得她眼睛通红,她不敢抬头,怕叫人看去。
周煦微微颔首,声音夹着些寒意:“嗯。”似乎是不愿与她多说话似的,示意后边宫人:“回宫吧。”
宋折香低着头:“臣妾恭送陛下。”等到他走远了些才敢抬头看他。
羊角灯闪闪烁烁,似亮不亮的,打的前边人影支离破碎。她带着贪念的看着那人,直到过了长廊也没见他有丝毫停顿,似乎后边有洪水猛兽一般。
宋折香起身后,腿都软了几分,整个人靠在桃叶身上,擒住她的手,声音发颤:“走吧。“
青枝扶着她,快步回了馆娃宫。
入夜,盥洗后,青枝有些担忧,走上前问她:“主子可是有哪里不舒坦?”自从见了陛下,宋折香面色便不大好了。
宋折香心里闷着口气,不想多说什么,只摆了摆手说:“无事,睡一觉就好了。”
青枝欲言又止,看了看宋折香又看了看桃叶,终究把话给吞进腹中。
宋折香上了床,整个人都闷在被窝里,她想着今日周煦冷冰冰的态度,便是前世她只是个才人时,他也从不会称自己为宋氏。
宋折香有些不甘心,在床上翻来覆去。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坐了起来。
“前世他能宠我爱我十年,今世换我来爱他又何妨?”宋折香这般想着,还握紧了拳头给自个打气。
解决了一桩心事后,宋折香便也睡的香甜了,梦里,是年轻了十岁的陛下,正唤着她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