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见孙儿终于回来了,也颤颤地走近来,却被沈玉渊止住了,他伸手扶住老夫人,“兄长他染了疫病,老夫人您身子弱,还是不要离他太近吧……”
他这样的一句话,让那些本来要扑过来的姨娘们都止住了脚步,一个个拿帕子掩了唇,一边哭,一边好奇地向前看着。
沈玉浓一直昏迷着,于外界这一切根本没有反应。他里面还穿着被抓住时的内衫,外面套着脏兮兮的狱服,而又盖着一层厚厚的棉被,头脸灰土土的,他的妻妾们根本就没有看出来,这个软轿上病入膏肓的男人,就是曾经风流倜傥的沈玉浓。
大夫很快地过来了,沈玉浓被抬到了他的屋子里。
沈玉渊和他的几个贴身丫鬟给他换了衣服,人还是不醒的,那几个丫鬟平时都与他极随意,沈玉浓为人洒脱随意,对下人很是随和,对女子更是温柔,这些丫鬟暗地里都是仰幕于他的,这时见他如变了一个人一样,知道是在狱里受了大苦的,一个个红了眼圈,脱下内里的衣衫时,双股上竟然有着血痂,粘着布料,他的大丫鬟桅香一边哭一边用温水沁湿了手帕,一点点地将血痂化开了,慢慢地揭下了被粘住的布料,却是一片的血肉模糊,饶是这样,沈玉浓却一点的知觉也没有。
那大夫给沈玉浓号了脉像,又看了看眼底,舌胎,却只是摇头,出了屋子,外面沈老夫人忙着问他如何。
孙大夫一直是给沈家人看病的,对着沈老夫人也不隐瞒,“大少爷这是受了棍伤未好,又染了时疫,我看他烧这样也不是一天了,只仗着年轻体壮,若不然,怕早是不行了,但现在也得退了烧才可以,老夫这就开些药方,看看能不能让烧先退了,还有……”
孙大夫看了看沈老夫人:“这病不好之处还是有传染性,刚刚近大少爷身前的,一会儿都喝些预防的汤药,若是传染开,可就不好控制了,还有,侍候大少爷的人,最好是身子好些的,不易染病的,才好!”
听孙大夫这样说完了,沈老夫人忙着请孙大夫开房子,再着人去按方子抓药。
孙大夫再三说,必须先得把烧退下来,今天晚上是关健,好人也架不住这样的烧,要是烧得时间长了,脑子都会烧坏的。
开始时沈府里的人倒还以为,大少爷沈玉浓终于回来了,都忙着跑来照看着,但孙大夫的那些话一传开,下人们就不敢来了,他的那些妻妾也都不敢过来看。
下午帮着搬着抬过沈玉浓的几个壮实家丁,都不同程度地开始出现了呕吐,发烧,而沈玉浓房里的人,大丫鬟桅香最重,从沈玉浓屋里出来,就昏倒了,一摸额头,竟然烫手。
这样一来,府里人人自危,竟然都不敢靠近沈玉浓那个院子,更别提谁敢去伺侯他了。
倒是沈玉渊体质特殊,一直忙里忙外,忙前忙后,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但他也要休息的,这第一夜下来,他也眼睛通红,而沈玉浓的烧也没有退。
按孙大夫说的,沈玉浓这样高烧不退不是好的兆头,尤其是他的伤,开始发炎,烂了一层又一层的。
没人敢服侍他,桅香也如病危一样,被隔离开了。
沈夫人被拦着,不能上前,沈少夫人皇甫皓月平时就病体缠绵的,这时更不敢上前了,倒是沈老夫人还能强撑着,脑子里也清醒着,孙大夫说这样下去,怕是会不好。
沈老夫人强忍着心痛,周嬷嬷和她说,要不要先备着东西,一是也许冲一冲会好一些,再一个,若真的不行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沈老夫人知道是这个礼,可是,真的为自己的孙儿准备寿衣寿棺什么的,真是太难过了,她无法相信自己的孙儿,被抓走时还生龙活虎,抬回来时,竟然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里一样了。
沈玉浓一直昏迷不醒,滴水未进,眼看着,进气多,出气少了,府里一片的哀悼之声,沈玉渊强打着精神,叫人去备了寿衣并一些东西,不知道怎么被沈夫人知道了,沈夫人正不能看儿子,气得郁闷于心,这可有了发泄的地方,她找到了沈玉渊,痛骂了他一通,直到沈老夫人支使着周嬷嬷将她拽了过去,好言相劝,她才作罢。
沈玉渊这边本来就照顾着沈玉浓也担忧着,又平白被骂一通,心里着实憋火,到了下午就称着头疼,也没有出现在沈玉浓的院子里。
沈老夫人知道这差使不好,那桅香已经通知了家人,正也预计着置办着后事,现在,谁也不敢去沈玉浓的屋子里,沈玉渊这一摊手不干了,却难坏了沈老夫人了。
刘七巧那天听说沈玉浓回来了,就与兰香兴冲冲地从小院里跑到了前厅,跟在众人身后,待看到众人都纷纷地后退着,知道沈玉浓的病是要过人的。她也怕,第一夜里,兰香悄悄地和她说,要是熬不过这一夜,怕大少爷会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