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忸怩着,到底也不敢和刘七巧一起躺着,她倒是上了床,就搭着被子坐在床尾,与刘七巧说着话。
兰香觉得有趣的是,平时这个姨娘,在外面就是个垂眉低目,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她却是叽叽喳喳说得挺欢,原就是个孩子,在这个陌生的沈府,她孤单极了,所以,就连抓住自己,她说兰香对她好,兰香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份内的事。
这两个主仆,却是一个天真,一个老实,凑在了一起,倒是气味相投,若不是身份的关系,倒是成了知己一般。
在这样的大雨天里,她们躲在这沈府不被人注意的院落里,互相取暖。
与此同时,却有一辆马车停在了沈府门外,一个穿着蓑衣的男子,正走下马车,前面由着老管家领路,一路穿过长廊,进了一道院子,再穿过一层院子,直到后宅里,管家打开门,请男子走进去。
男子在后宅的前厅里脱下了蓑衣,露出一张俊朗的脸,正是二少爷沈玉渊。
“二少爷,您先擦把脸,这雨也太大了!”老管家笑呵呵的。
沈玉渊一边抹着脸,一边说道:“是,刚在路上耽误了些,我接了信,就连夜赶了过来,不知道老夫人叫我来,可有什么事?”
管家接过沈玉渊递回他的毛巾,回道:“这个老奴可不知道,不过,我已经着人去通知老夫人了,想一会儿就会传您过去了!”
“嗯,好的!”沈玉渊坐到管家指着的椅子上,有个丫鬟进来,给他上了碗热茶,他拿起来,吹了吹,喝上一口,身子暖了过来,丫鬟垂手立在一边,他心里想,倒还没有乱,这里还是一样的规矩。
沈玉渊此前,只有年节才会回到府里,平素都是在乡下守着沈家的产业,现在沈玉浓出了事,他才被频频叫来做事。
有些不习惯,沈玉渊自生下来起,就是个爹不疼,娘不亲的主儿,他是沈老爷唯一的妾室生的,他从懂事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亲娘,他的亲娘,似乎是沈府的一个忌讳一样,从来都没有人提起来。
他时候倒是问过管他的奶娘,可是奶娘从来都说不知道,后来,他懂事了,知道关于他亲娘的问题,都是触碰不得的,他就不再问了。
沈夫人对他的态度极冷漠,甚至是厌恶。
他十五岁,就被打发到了乡下去,没有人说情,只有沈老夫人,就是他的亲祖母,曾经在他离开沈府时,叫他进内堂里,和他说了一场话,到现在,他都记得老夫人当时看着他的样子,与她说的那些话。
“孩子,你受苦了,这本来不该是你应得的,但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有的是福,有的是孽,也许是前世的孽还没有还清,玉渊,你别怪你娘,她那个人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却还是有容人之量的,你别怪她,去乡下也好,你身子弱,那里养人,咱们沈家的产业也不止是城里这一些,你把乡下的家看好了,也是大功一件!”沈老夫人说道。
沈玉渊就那样一头雾水地被赶到了乡下去,这一去,就是五年了。他现今已经二十岁了。
乡下的水土果然是养人的,在城里沈府经常三痛四病的沈玉渊,到了乡下,竟然像个小马驹一样的,越长越结实,越长越抽条。直到长成现在的壮实模样。
沈玉渊放下茶盏,那丫鬟忙着走上来,又给他续了一碗,他不自在地说了句:“谢谢!”
那丫鬟笑了下,待觉得不妥,忙掩唇退下了,还站在一边,她这一举动,让沈玉渊有些不自在,他知道自己一定又是做了不合身份的事。
沈玉渊在这里坐着,百般的不自在,他宁愿坐在乡下,他的宅子里,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觉自己是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