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雅若出嫁的那日,薄言禾在房檐上整整趴了一日。因为平日里没有多少人注意她的存在,所以一日下来并没有被人发现。
到了晚上宾客都离开之后,薄吕才想起他这个十年来一直泡在药罐里的女儿。
等吴伯带人在桃苑的房檐上找到薄言禾时,她已经昏睡了过去。
从薄吕和薄雅若的公公商量她的婚期开始,天气就一直阴沉着,直到薄雅若出嫁的这一日,才称得上是暖和了起来。
天云四散,露出原本藏匿在其中的月牙,月光柔柔的洒落下来,将一片荷塘的小院照的亮堂了起来。
小院的长廊上,一个身着褐衫的女子,急匆匆地走进了不远处的房间。
“大人,我已为小姐换好了衣衫,只不过,在这期间小姐一直都未曾醒来,你要不要去看看小姐?我担心小姐的病情会再次……”
“看什么看,难道我去看一眼,她就能醒来吗?!”
“……”
多么冰冷的话从薄吕口中说出,他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在来之前,流烟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就算是提前知道,在她真正听到时,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眼看流烟面上有变,薄吕看了眼窗外,不耐烦的说道“烟儿,你先回去照看你家小姐!晚会儿雅若会回府取些东西,等她走了,我就去桃苑!”
既然薄吕都已经这样说了,那身为侍女的流烟,自然不能再多言什么。她点了点头,朝薄吕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屋子。
薄言禾近来总是睡的不安稳,一闭眼脑海中就会出现奇奇怪怪的画面。虽然这些画面中所发生的事,她都未曾经历过,但久而久之却将那张所有画面中都出现过的脸记了下来。
流烟回来的时候,她依旧闭着眼睛,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阿禾,别睡了!你不是说要摆脱续生药的控制吗?你若是再继续这样躺着,晚会儿吴伯就会将药端来的!”
意识昏昏沉沉之际,薄言禾听到了流烟的声音,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来,但却发现是自己异想天开了。
已经被那续生药折磨了整整十年,好不容易今日强打着精神,到了喝药的时候躲了过去,没想到终究还是没逃了!
流烟守在床边,她半蹲着,将薄言禾的手握在手心,轻声细语地和她说着话。
“叮铃叮叮铃铃”门外突然响起了清脆地铃铛声。
薄言禾像是听到了一般,皱起了眉头来。
守在一旁的流烟见状以为她要醒来了,便将身子伏近了些,轻轻的唤道“阿禾!阿禾!!阿禾?”
薄言禾很想应上她一声,但却是不能。
“时隔多年不来,没承想这桃苑竟还是一如既往地晦气啊!”
门外走来一个一身淡粉薄衫的女子,她的样貌和躺在床榻上的薄言禾有五分相似,但眉眼之间却萦绕着几分薄言禾未曾有过的媚态。
那女子瞥了一眼薄言禾,面带嫌弃的伸手遮在了鼻下,随着她抬手的动作,戴在她腕上的金铃再次响起了清脆的声响“我说妹妹啊!你泡在那药罐子中日复一日的,都已经十年过去了,你觉得自己还有多久的命可活啊!以姐姐之见,不如一剂毒药服下,早日离去为好!省的自己不见好还膈应别人!”
流烟闻言面色不善的回头瞥了一眼,随即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快速收回了视线“大小姐,虽然我家小姐非你一母同胞,但好歹身上流着和你一样的血。所以,流烟劝你说话之前还是先考虑清楚,有些分寸为好!免得有朝一日被哪个不长脑子的下人传出去了,可就不是有损薄吕府的颜面那般简单的了!”
这个站在薄言禾床边,正轻蔑的看着主仆二人的女子,正是今日出嫁的新娘子,薄雅若。
“流烟,仔细想来,你到薄吕府已经三年了吧!”
“……”不知她为何会突然说这样的话,流烟犹豫了下,没有回答。
见状,薄雅若冷笑了一声,随即往前走来,停在了薄言禾的床边。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蹲在地上的流烟,笑道“都已经三年了,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这里是薄吕府,而我是薄吕府的大小姐,就算今日出嫁了,也依旧是薄吕的女儿,你一个寄人篱下的婢子,方才是在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啊?”
“……”
放在被子之上的手紧了又紧,最终松了开来。
流烟扭头瞥了一眼眉头紧蹙的薄言禾,半晌之后,膝盖着了地“若是方才流烟有哪句话说错了,还请大小姐见谅!”
虽然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但她却将腰板挺得笔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哪句话错了。
“你!”见她如此模样,薄雅若勃然大怒,咬牙切齿的指着她,“你这个贱人!若不是当初你爹和父亲结了亲,你觉得你还能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吗?”
她说着伸手拿起一旁放着的花瓶,连带着里面的花和水,一同往流烟身上砸去。
薄雅若本就是嚣张跋扈,口无遮拦之人,原本流烟还在奇怪昔日令人讨厌,愚蠢至极的大小姐怎么会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得,没想到仅仅因为她的一个动作,她便原形毕露了!
“啪”花瓶应声碎裂,水从瓶中流出,立马浸湿了流烟的衣摆。
“雅儿,大喜之日怎么能动怒呢!当心气坏了身子!”
薄雅若瞪了一眼方才在她扔出花瓶时,捏了一下她手腕,使那花瓶改变方向,落在流烟身边的那人“怎么?我只不过是教训一个以下犯上、不知好歹的贱婢而已!你心疼了?”
那人闻言笑了起来,腕上用力将她拉进了怀里“雅儿,你可别拿为夫打趣!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婢女而已,为夫怎么可能会心疼她呀!”163x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