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寨之内,温家为大地主家,家境丰厚。温宝帘之父有一正妻刘氏,育两子一女。她因贤良淑德,备受赞颂。除正妻外,温父还娶了七房小妾。而温宝帘之母金氏正是第七个小妾。 金氏原是某女戏班里的当家花旦,生的美艳动人。年逾七十的温父色心不变,执意娶金氏进门。尽管戏子卑贱,但入了门的金氏幸得刘氏体恤照顾,得过安心日子。 可惜,金氏还是熬不过艰难的生产。她生下温宝帘后,便因气血尽失而死。刘氏哭得尤为伤心,她说:“我在这大宅里就只她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竟这样没了。”随后,便对身边的丫鬟说,“你吩咐下面的人,要好生安葬金氏。还有金氏的灵牌要摆在大厅。” 丫鬟说:“夫人,这样不太好吧。不过是个戏子而已。” 刘氏却说:“纵是戏子,也是老爷生前明媒正娶的姨娘。怎么就不行了。” 温宝帘便交由刘氏养。刘氏及其长女见温宝帘外貌俊美,又生得机灵,故格外疼爱,比两个亲儿更甚。甚至一年前,刘氏死时,还分了温宝帘一份丰厚家产。惹得宝筝、宝镜两位大哥颇有怨言。 温宝帘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手中的檀香已燃了半截,长长的积灰倒落在指缝。他只好再燃起新的檀香。此时福伯进来了,他说:“宝三爷,房间已备妥。您可以歇息了。” 温宝帘一边上香,一边笑说:“我还不累。对了,我回来时看到已经有许多麦客在割麦了。我想去看看。” 福伯点点头,说:“那好,我这就带宝三爷去我们自家麦田。”他一边说一边领着温宝帘走,“宝三爷,您可知我们这儿来了一个很奇怪的麦客?” 炽热的阳光下,北风吹拂之间,金色麦田里翻涌着麦浪,一层层,起伏不定。麦客们像天上南飞的雁群,或一字或人字地排列在麦子与麦茬子的边缘。他们弓着腰,左手拿镰刀,右手抓麦子,然后用刀快速地隔断着麦杆。 田边,温宝帘正坐在一顶红木小轿子里。他正欣赏着这些麦客的辛勤劳动,对身边的福伯说:“小时候,母亲经常带我来看麦客割麦的。后来不知怎么地,她就不来了。” 福伯讪笑着说:“宝三爷记性真好,这么久的事还记得。” 温宝帘又看了一会,便问:“你不是说有个很奇怪的麦客吗?” 福伯忙回:“是的。”随后对麦田里大喊道,“童燏!童燏!你出来。” 正在割麦子的童燏听到福伯的喊叫,便停下工作,小跑着出来,问:“福管家,怎么了?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福伯笑说:“不是,是我们的三少爷要见你。” 童燏看向温宝帘,见温宝帘正微笑着上下打量这他,这让童燏颇为窘迫。 温宝帘笑说:“黄目红发,竟像个番外人似得。果真奇特。” 福伯说:“是啊,当初来时可把我们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妖怪呢。不过童兄弟为人勤奋老实,割麦子又好。” 温宝帘便问童燏:“我看你不仅仅是割麦子的好手吧?” 童燏身子一紧。 温宝帘又问:“籍贯何处?为何来此?” 童燏忙说:“我原是家家沟的人,只是我年少时就已离家外出,想闯一番天地。谁知童某无用,日发潦倒,无奈只得归乡。当我今年回乡时,却发现家家沟已经没了。我只好来这做麦客,挣口吃的。” 温宝帘笑说:“男儿志在四方,你能有这样的雄心壮举已属不易。又何必在乎结果呢?至于隔壁村家家沟,他们的人早在十年前就因虎妖作恶就搬离了。” 福伯便说:“说来也奇怪,那年邻村犯灾,竟丝毫没有波及这里。到底是万家寨风水好,有神明保佑。” “也有可能是人心作恶。”温宝帘回说,他看向童燏,“当下,府里缺一个长工。不如你就将就一下,在温府里做工,也好有个落脚处。” 童燏应下并谢过温宝帘。 温宝帘很满意,又吩咐福伯中午给麦客们加餐。 午时,温宝帘正在自己房间内与户羽帮一干人等商量要事。连同温宝帘,一共十三人,个个都是强壮男子。 一个独眼男子说:“大当家,这一夜之间,城内城外都贴满了通缉令,说我们是劫匪。这是怎么回事?官府言之凿凿,丝毫不给我们申诉的余地。” 温宝帘叹气道:“二当家,放心。他们只贴了我的画像,只是通缉我而已。不过为确保安全,你们就暂时留在这里。门外是我新招的童燏兄弟,是个可靠之人。他自会负责你们在温府的一切事宜。” 一个面上多痣的男子急问:“那大当家你怎么办呢?那些官兵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温宝帘笑说:“多多,不着急。想必那些人已经摸透了我们的行踪。我怕我们在阳城的据点和里头的财货不保。我会即日启程,离开偏关,前往直隶,引开官兵;而你们就在原地等候我的消息,不可轻举妄动。直至水落石出,你们才能前往阳城,继续经商卖布。” 二当家回绝:“不行!太危险。我们兄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 众人立马附和道,并规劝温宝帘。温宝帘复说再三,终究压不住他们的势头。 “他们只是针对我,我实在不想连累你们。当初我只是想做点小生意,没成想生意越做越大,收了你们这一群重义之人。多得你们的协助,温某才能有今日。这份恩情我还没报,又怎能让你们身陷囹圄呢?”温宝帘缓缓说道。 二当家说:“大当家言重了。俗话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又有一话说共患难易,同富贵难。我们既然能同富贵,又何必怕那患难呢?如今大当家有难,我们却就手旁观,岂不说我们是不仁不义之人?” 众人又附和道。 多多站起来说:“大当家不怕,我们个个都强着呢!何况那些个官兵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一路上,我们打倒了多少强悍的土匪恶霸,还怕他们不成?我相信我们这次一定有法子解决。” “是啊。”二当家走了两步,“昨儿,偏关甚是不安宁。又是闭关又是风沙又是地震的,一向爱民的总兵府竟不马上处理那些事,反倒管我们这档事来。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温宝帘喝了一口茶,说:“这点我也想过,只是思来想去都想不出个原因来。不过当务之急解决此事。既然你们执意相陪,那我也只好更换计划。” 与此同时,偏关城内的无间客栈。 望晨等人已经用完膳,正喝着茶聊天。小灰正在甜睡中。 玉茗笑说:“这次广发通缉令,想必户羽帮不敢走那检查严实的官道,而只能走小道。而走官道的我们必能比他们更先到达阳城,那时我们再做部署。”她放下茶杯,“只是你确定他们真的会去阳城?” 望晨说:“虽然他们在阳城的据点我们还未知,但是他们不会抛下他们的家当不管。如果他们有别的动作,高参将也会马上通知我们。‘ 兰舟一边沏茶一边说:“这样便稳妥了。此外,我们的行李也已打点好了,只等高参将之信,便可出发。” 众人说好。 期儿咬下一口绿豆糕,问:“那这段时间我们就只能在这里干等吗?”她憨笑着,“我看到吴妈的客栈后面有个小园子,载有茉莉、紫薇和石榴树,正是开花时候,可美啦。还。。还搭了个秋千在那儿呢!” “说了那么多,原是期儿想去那儿玩呢!”元助说道。 青森起身说:“那就现在去吧!免得时间太短,期儿又嫌不够尽兴啦!” 随后,众人嬉笑着来至厨房,出至后园。长方形的小园子左边有一口水井,水井不远处的角落里则堆放着一些杂物。园子右边则载有一棵九米高的紫薇树,秋千就扎在其树干下。而紫薇树两旁则是一棵约三米高的多瓣茉莉树和一棵约四米高的紫花重瓣木槿树。 三树正值花期,鲜红的紫薇是艳丽妩媚,洁白的茉莉淡香迷人,紫蓝的木槿神秘浪漫。三色花瓣旋舞于空中,让小园子中弥漫着沁人花香,勾画出一幅绚丽美景。 众人漫步欣赏,无不赞叹。 “没想到这小小客栈里竟也有如此美景。”玉茗说。 望晨笑说:“原是有的,只是大家都忽略了。”她来到秋千后,扶去秋千板上的落花叶,“期儿,快上秋千!” 期儿放下怀中的小灰,便一路小跑,一蹦地上了秋千。她双手抓着绳索,站在秋千上,说:“晨姐姐,你快推呀!” 望晨稍稍施力,一推期儿后背,秋千就摇荡起来。大家笑得可欢了。小灰在一旁也快乐地打转,轻嗷几声。 兰舟说:“若此时有佳音相伴便就更好了。” “我来!给你们吹笛子。玉茗,你来推。”望晨说道。玉茗上前,补了望晨位置。望晨便站到一旁,变出白玉笛,正要吹奏。 期儿却说:“晨姐姐的笛音都是悲音,可有欢快的曲子?” “当然有。”望晨说完便吹了一曲《姑苏行》 柔美悠长的笛声盖不住郎朗的欢笑声,却为三花美景添了一分秀丽清新。一曲下来,除了望晨人人都上了秋千。 期儿见大家略施厌倦,便说:“不如我们来玩玩捉迷藏。得要选一人蒙眼抓人,其余之人不能跑出这园子。如何?” 大家说好。一轮猜拳下来,竟是元助输了。蒙上了眼的元助缓步走着,抬起双手摸索着。各人都嬉笑着躲着他,跑离他。元助一时慢走,一时快速扑着。各人时聚时散,时停时跑,不亦乐乎。 “哎呦!看我抓到了谁?”元助从背后抱住了某人,他一脱白纱布,竟是红了脸蛋的兰舟。元助见此,赶忙放手,竟也害羞了。 一旁的玉茗和期儿看到,都窃笑着。玉茗打趣道:“这猪哥哥耳朵不太好,我们这儿叫的那样大声,他竟听不见。却跑到无声息的兰姐姐那儿去了。这就什么呢?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你这小妮子竟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兰舟佯装怒火,扑向玉茗。两人撕闹不停。 元助只说:“玉妹妹只管那我打趣便可,何苦摊上了兰姐姐呢?话说,接下来谁蒙眼?” 青森炸了眨眼,便主动举手,说:“我来!我来抓人!” 青森兴致勃勃地蒙上了眼,便马不停蹄的捕起人来。不一会儿,他就紧抱住了一个人的腰肢,他笑道:“可总算抓住你了。”可是当他一脱纱布,眼前的竟是高信芳。 高信芳软笑道:“小子,你想抓谁呢?年纪轻轻的,就学会轻薄姑娘了。” 青森忙缩手,赔不是。 望晨悦笑道:“青森,信芳跟你闹着玩儿呢,不当真。” 高信芳说:“我正要告诉你们消息,没想到你们躲在这里玩闹。又这样开心,看得我心生羡意。” 元助说:“可惜我们即将离去,不过没关系,下次我们大家一起玩。” 众人说笑着来到厢房内,高信芳告诉他们:“前方探子回报,户羽帮等人已经从万家寨出发,目测是往阳城方向去了。” 望晨点点头,说:“谢谢信芳。我们这就出发。” 高信芳嘱咐道:“虽说只是劫匪,但。。。但他们的实力强劲,你们可不能轻率大意,出现伤亡便不好。” 元助说:“放心吧,信芳。我们一定事事谨慎。” 高信芳随即拿出一张通缉令,递给他们,说:“这是新的通缉令,你们看看。京营只通缉了户羽帮的大当家,加之我们对户羽帮其余之人也不甚清楚,唯有再画了一张这人画像。” 玉茗接过通缉令,一瞧那画像之人,就暗暗念道:“这人?好似哪里见过?” 可是望晨并未留意,只对高信芳说:“信芳辛苦了。” 说完,众人便送高信芳离开无间客栈。临走前,望晨对高信芳说:“信芳,替我们向高总兵问好。我们有缘再见。” 高信芳笑着应下:“好的。我们有缘再见。”说完,便离开了。 未时,众人稍事收拾,上了马车,离开了偏关城。他们一路向南,奔向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