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启三年,二月初一。 望晨三人在正月初三过后,便继续艰苦的修行。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下去,无奈好事多磨。 此刻,半缘君、武初容正与白柰子密讨要事。 武初容说:“近来,我寝宫外多有异动。那人谨慎得很,不见蛛丝马迹。我暗中查找,亦未能查出系何人所为。同时,宫墙结界也屡遭破坏。不过恩母放心,我定会加大调查力度,揪出那人来。” 白柰子说:“不可。落蝉他们有多少人、系何人,我们尚且不知。如此大张旗鼓,岂不正中了他们的下怀?我们仔细摸查近一月,也毫无所得,足见敌人之厉害。我想到一计:以退为进、兵行险著。我会带他们离开蓬莱,常住京郊,并让月儿三人加入京城京营军。” 半缘君惊呼:“太危险了!岂不是将我们最重要的棋子置于敌人眼底下?况且多少手足因当落蝉的内探而死?可见他们并非对自己人毫无防备。望三思!” 武初容缓住半缘君,看向白柰子,说:“恩母,我也认为此法不妥。” 白柰子说:“一来,月儿他们不是去当细作,他们只是换个地方修行罢了。军营里的历练比这儿多得多,更有益于他们成长;二来,落蝉怎么都不会想到上古之人已到,更不会想到我会将她放在他手边。三来,如今,多留蓬莱一时,危险便多一分。修行之人正源源不断地涌向蓬莱,个中鱼龙混杂;怕是宫墙之事也很快会被公之于众,到时就覆水难收了。” 半缘君、武初容两人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更好的法子,只能同意。 白柰子说:“初容让初裳伪造好月儿三人的身世户籍,并安排好他们在京城的起居饮食。务必尽快,一切妥当后,我会让他们即日出发。” 她看向半缘君,“月奴,你与梨落负责暗中保护,但也要注意落蝉眼线;至于赋神楼,暂且无事,就先搁置着。” 半缘君颇忧虑,说:“那京营尹总督?我们是否?” 白柰子说:“我们未知落蝉底细,切勿打草惊蛇,暂且按兵不动。” 半缘君、武初容一一应下,便回去办事了。 当晚。 白柰子对望晨三人,说:“你们去到京城后,自会有人帮你们安排一切。你们只要切记:一、不可告知任何人关于自己来历和蓬莱之事。一旦泄露,性命定不保。二、一定要低调行事,切忌张扬。军营中卧虎藏龙,万一引起落蝉的注意,你们性命堪忧。” 青森问:"这么危险,为什么还要去?落蝉又是什么人?" 白柰子说:"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你们的异界身份便是一张催命符。其余的,我往后再说与你们。总之一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你们仨在京城要相互帮扶、万事留心。" 青森见此,便悄悄地说:“真的假的?该不会骗我们吧?” 白柰子却听到了,就说:“放心,我自会安排人保护你们,暂时你们还是很安全的。在京城,你们就只单单守着这两点,平常的生活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杯弓蛇影,反而不好。” 他们点头答应后,元助、青森便回房休息了。 望晨对白柰子说:“我舍不得师父,此行一去,怕是很难再见了。” 白柰子安慰道:“人生在世,来是一人,去亦一人。” 望晨拿出两个精描细刻的长方形荷花铜盒,它们用一红绳系着。一个用作装有墨水和小毛笔,一个用作装细长纸条。她说:“师父不要伤心。我虽要常住京师,很难天天见师父。不过,我会用师父教我的麻雀传书法术和这个笔墨盒,天天写信给您;而且每逢假日,我都来陪师父。” 白柰子说:“我知道,但是要。。。。” 望晨接上她的话,说:“虽然京郊荷湖的结界只有神力能开,师父也已向我们施了通行之术,可来去自由。但也要谨慎行事,不要让别人跟踪了。师父,你都说过两次了,我都记着。我不但记着,还会提醒青森他们记得的。” 白柰子听此,脸色凝重地想:月儿聪明,想必很多事都瞒不下去了,到时就得全靠她自己了。她抚摸着望晨的脸蛋,慈爱地笑着。她说:“你有空就写,不用担心我孤独而天天写,劳了心神。说不定你去到京师,有了新姐妹,玩得开心就忘了我呢。” 望晨说:“我就是想忘,也忘不了。有那么些人,你总忘不了。好比青森元助他们,虽然也过的开心,但是心里也忘不了亲人啊。我也是一样的,师父也是一样的。” 白柰子抱着望晨,说:“好,我一定不会忘。” 空启三年,农历二月初十。 一切事宜已办妥,白柰子带着望晨三人即将离开蓬莱岛,武初容前来送行。望晨、青森、元助泪别武初容,并行空手之礼,以表感激之情。武初容内心极不舍他们,更忧其性命。哀愁交织下,泪眼婆娑。但终难逃离别。 白柰子众人乘船离去,回到京郊的荷湖旁。 他们在楼阁内歇息一日,翌日就出发。临行前,白柰子将一个锦囊交给望晨,并嘱咐他们到了京城后,才能打开锦囊,照着内里的指示行事。她还说:“你们明日前往京师,朝北走出这林子,便可看到一条官道。你们沿着那路直走,定会经过一家名为“无一寺”的庙宇。你们便入庙歇息,顺道拜访一下无隐大师。离开无一寺后,继续步行大约两日,即可到达。途中会有驿站和村庄,这里是一些盘缠,足够一路所用。” 望晨从白柰子手中接过重重的一袋包袱。青森、元助谢过白柰子后,便回房休息了。 空启三年,农历二月十一,辰时,望晨三人便启程京师。 三人根据白柰子先前话语,走上官道。他们路过了一条约三尺宽的涓涓小溪。清澈晶莹的溪水淙淙远去,哗啦的溪水声轻快动人。 元助、青森都踮着脚,跳着踏石,跨过小溪。但望晨却脱了鞋袜,径直走入溪水中。清凉的溪水让她分外舒爽,同时溅湿了她的衣裤。望晨走得很慢,只咯咯地笑着。 青森回头一看,就说:“你傻啊,衣服都湿了,小心感冒。” 望晨笑着,慢慢走上岸,说:“这小溪好美,一定是天上的仙女变的。” 元助暗暗地说:“这人看着挺机灵,实则缺根筋。” 其后,三人继续赶路。他们来到无一寺,并住下。那寺庙甚小甚简,只有一个小院子,几间平房罢了,全寺也只有三个僧人和一名大师。主殿内供奉着六祖佛像,院子中央植有一棵参天菩提树。那天,无隐大师恰好有事外出,故未能拜访。 很快,三人便来到余古村附近。 望晨正走着,却听得路边森林里传来微弱的悲鸣声。三人寻声走进森林深处,见一条七尺赤蟒正吞咽着一人。那人半截身子还露在蛇口外,有气无力地在呼救。望晨立马施爆破之法攻击蛇头,那蛇却未见松口,反用其尾扫打他们。青森拿剑对着其七寸一插,痛得那赤蛇松了口,那人就掉了下来。 望晨、青森掩护元助靠近那人,让元助前去查看那人情况。为时已晚,那农夫本中了蛇毒,又被妖蛇折腾了许久,早已断气了。 此时,青森之剑被蛇尾扫走,蛇身就缠紧青森。青森无力反击,见他脸色霎青,就要断气。望晨一个飞跃,擒住那蛇头。这蛇促如人身,凶猛大力。它不停地扭动头部,将狠狠地望晨甩到树干上。幸得元助及时给予她防护,望晨才无大碍。可是那蛇立马扑向望晨,欲咬她。望晨就死死钳住蛇头,可是她怎扛得住那妖蛇,眼看自己即将死于妖蛇之下,望晨念道:“千年冰瓶,千年冰瓶。。。。” 那脖颈处的千年冰瓶就亮起强光,那光愈来愈强,妖蛇随即被强光弹出数米开外。 青森、元助正诧异着,只见白光消散后,望晨手中正拿着一支长棍。那棍长约八尺,全身赤红,中雕着火焰花纹,其棍梢和棍根处套有半尺长的白金铁箍。那便是白金烈焰长棍。三人还没来得高兴,那蛇又欲攻击,望晨趁势抄长棍往其头上一劈,打得妖蛇口吐鲜血。 妖蛇倒地即起,朝三人喷射乌黑的毒雾。元助连忙为三人撑开防护罩,隔绝毒气。 蛇妖仍在继续,可元助快要撑不住,大喊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快想办法!” 望晨说:“我有修复神力,我不怕,我去!” 青森忙阻止道:“不行!” 可是还未说完,望晨便冲出防护罩,奔向蛇妖,凌空跃起,手持长棍,猛捶其蛇身。 一打那蛇妖,它就停了毒气,身子蜷缩着,痛苦不堪。望晨乘胜追击,继续猛打蛇妖。蛇妖毫无反击之力,直直被至吐完蛇血而亡。 大难过后,三人惊魂未定。他们哪里见过、历过这样的事。他们心想:那不过是普通的妖蛇,尚且如此厉害,更别说以后了;又对白柰子的话上了几分心。他们见那农夫凄惨的死状,又恐又哀又愁,弄得他们精神恍惚,连望晨都无心在想千年冰瓶此事。 青森忙问:“那个人怎么办?” 望晨说:“附近有个村庄,应该是那村子里的农夫吧。” 元助起身道:“那我们运送他回去吧。我们救不了他,至少能送他回家。” 遂即,三人一起抬着这农夫尸体,去到余古村。一番打听下,才知道这个农夫的家址。 望晨他们本以为这农夫不过是余古村里的普通柴夫,当他们归还尸首给他家人时,才发现此人颇有些来历。 此农夫名范汝常,原是昭历先帝时京师钦天监的五官灵台郎。 昭历四十年,因先帝重用法术之人而被撤职。平庸无能的范汝常只好携妻女回村,由于无田无地,只能卖柴织线为生,家境贫寒。 范汝常只有一女,名君歌,字兰舟,今年已十四。范母杨氏虽是小家碧玉,但才貌过人。她一直极用心教导此女,即便困难拮据也不曾让其断了诗书。所以,该女不仅长得仙姿玉色,还德才兼备,犹如仙露明珠。 可惜,范家落难后,杨氏的身体便大不如前,罹患不治之症。可她仍坚持在病榻上教导范兰舟念书。 两年前的那日,范兰舟侍奉外母亲吃药,便捧着《后汉书》继续阅读,正读到范滂就义。杨氏便说:“范滂之母如此识大体,深明义,难怪范滂能成为刚正义士。” 范兰舟笑说:“我虽比不得范滂,但我也有范滂之母呀。” 两人皆欣慰一笑。 三日后,范母便因贫困而无钱治病,便病死了。 范母出殡之时,范兰舟坐到先母那幅薄薄灵柩前,就顺手拿起身旁的《后汉书》。这时一阵风儿掠过,吹翻书页,正好是范滂就义那一页。范兰舟猛然回头,欲寻母亲先灵,无果。她回身低头,指尖拂过这书,数滴泪珠沾湿纸面。 范兰舟正捂嘴痛哭。不料此刻,范父上前,一把夺过那书,怒说:“你也不看看我们现在是什么处境?还顾着看书?快去准备出殡。” 范兰舟无力地说:“父亲。” 范父斥道:“快去!以后别看书了,要多做女红,帮补家计。” 望晨三人见范兰舟孤苦伶仃,悲不自胜,实在可怜,又愧于其父之死,便决定在范家多留了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