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延这两日被月事折磨的不轻,整个人都蔫蔫儿的。 叶慈处理完政事来看他,端详他片刻,不由啧啧叹道:“看你这虚弱的,倒让我想起了长公主。” 长公主比池延大两岁,因为身体不好,至今都没嫁人,住在京郊的温泉宫里养病。 池延不承认,“我现在用的是你的身体,要说身体虚也是你身体虚。” 叶慈不以为然,“我打小身体就好,否则舅舅也不会让我学武。”她拍了拍池延的肩膀,“那就是你太娇气了,针眼儿大一点疼到你这儿就要命了。” 池延不跟她计较,服软道:“好好好,是我娇气,不过娇气也有娇气的好,母后今儿说让我这段日子不用去请安了,等天气凉快了再去。” 叶慈对他这种行为甚是不屑,从小到大别的不会,骗取别人同情心的本事倒是一绝。 等池延月事结束,两个人才一起出了宫,去看叶阁老。 没有摆排场,只是派人去阁老府报了个信。叶阁老知道他们不喜欢大张旗鼓的,便只让厨房做了几样叶慈爱吃的,沏了一壶好茶款待二人。 叶阁老身患消渴之症,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眼睛也模糊了,离不开探路的拐杖。 一番寒暄之后,叶权对池延道;“阿慈去后院逛逛,今年的荷花开得好,”他似乎接不上气,缓了缓才继续道:“我和陛下说两句话。” 池延和叶慈对视一眼,便退了出去。一个丫鬟带着他在花园逛了逛,他觉得无趣,便说要去以前住的屋子看看。 叶慈出嫁后,闺房一直保持原样,桌面上一尘不染,看来是有人经常打扫。 叶慈的闺房与一般千金小姐的闺房相差甚远,人家墙上都挂着古琴名画,她的墙上却挂着条马鞭,书架上摆满了兵书史书和侠义小说。床铺装饰素净的仿佛一个四五十岁古板无趣的老头子。 池延颇为不赞赏地皱了皱眉,要是先帝爷不下旨赐婚,她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他坐在她的床上,东摸摸西摸摸,没什么发现。正无聊,丫鬟过来叫她,“娘娘,陛下叫您过去。” 池延便随着那丫鬟回到前院,叶慈站在门口,“阁老要跟你说几句话。” 叶阁老见了自家孙女,神情立刻放松下来。他笑道:“在你面前,我就不必撑着了,坐了半日,有些累了,想躺一躺。” 池延忙扶着老人家躺倒床上。 叶阁老靠在软枕上,浑浊的目光在她周身上下打量。“嫁了人就是不一样,阿慈越来越有女孩儿样了。” 池延:“……”他听着这话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陛下待你还好吧?”叶阁老问道。 “好,”池延毫不犹豫地点头,“爷爷放心。” 叶权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该放下的你就放下吧。” 池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便趁机试探道:“我没什么放不下的。” 叶阁老瞥了他一眼,“就别在爷爷面前装了,你送到南疆的信要不是我拦下了,这回估计南疆早就乱了。” 池延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半晌才装作辩解地语气道:“那封信……那封信没什么。” 叶阁老叹道:“是没什么,不过是些女儿家心思。”他收起面上的慈祥,神情立刻严肃起来,“可是一旦让人发现了,给你扣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也不为过。” 池延身子不由一颤,落在叶阁老眼中还以为她是怕了。“我也不知道你跟那人到底怎么回事,总之,你既已进宫,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与那人联系了。知道吗?” 池延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点生气又有点委屈,他抿了抿唇,“好,我不会再想他。” 叶阁老神色又重新柔和下来,拉过池延的手,“陛下仁善,他是不会委屈你的,到时候就算有了别的妃嫔,只要你懂事,他肯定会给你留一分面子。”他拍了拍孙女儿的手背,“再大的志向都给我收了,你只要把这个皇后位置坐稳了,就算没给我们叶家丢人。” 池延沉吟了片刻,还是问道:“那舅舅家呢?” 叶权皱眉想了想,“若有机会,你不妨劝劝王爷,让他早些交出兵权,免得陛下为难。”他说着,怅然地叹了口气,“只是朝廷里现在没人可替你舅舅。” 池延问:“依爷爷您看,朝廷上下还有什么人可用?” 叶慈闻言笑了笑,“什么人可用什么人不可用,陛下心里有数,不用你操心。”他认真地看着池延,“要记住爷爷的话,把你那点小心思赶紧灭了,你才经历了多少,就以为自己文韬武略想爬到陛下头上去了。” “就算有一天陛下走在你前面,你也不能有那种心思。” 池延连连点头。 “好好跟陛下相处,能帮他就帮他。”叶权说:“说真的,陛下怪可怜的。有时候想,你俩要是换一换就好了。可这世上的事情啊,总是这样,想要建功立业的偏偏是个姑娘家,想要安安稳稳却又成了帝王。” 池延不禁笑起来,“我也这么想。” 叶权瞪了孙女一眼,“你不许想,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 “你的想法爷爷都懂,想着建功立业青史留名,”老人弯了弯唇角,“我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想,可在朝廷里待了这么多年,渐渐觉得什么功业什么报复,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只要江山太平,百姓富足就足够了,管他是谁的政绩,管他是谁的功业,管他是谁的江山呢。” 池延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望着面前的老人,一时间竟红了眼眶,“爷爷,我知道了。” “我会守好这江山的,”他心里默默地说完后半句。 “什么时候学得这么爱哭了,”叶阁老慈爱地伸手帮他抹了抹眼泪,“快擦擦眼泪,早些回去吧。” 池延眼眶红红地从屋中出来,叶慈就负手站在窗下,淡淡地劝了句,“别哭了。” 池延闭了闭眼,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走吧。” 叶慈始终没什么表情,直到上了马车才甩开池延的手。 池延又握住,“难过就哭出来,在马车上没人看见。” 叶慈再次甩开他的手,“有什么好哭的,过段日子再来看爷爷就是了。” 池延没有揭穿她的自欺欺人,第三次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回,叶慈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