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五十上下,虽上了年纪,但依稀能瞧得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坯子。 苏榕到‘听雨院’时,屋里只有几个婢女,秦老夫人端坐在主位,右手边位置上有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一进去,所有人的目光皆牢牢锁住她。 秦老夫人的目光比旁人更有深意,让苏榕略有些不自在,但转念一想,任谁家里昏睡了几月的病人忽然醒来,都会觉得奇特,继而产生好奇,多看两眼也是人之常情。如此一想,也就放宽了心。 按晚辈礼见过秦老夫人后,对方便让她坐在了左手边。 “苏姑娘。”秦老夫人笑着开口,“身子可大好了?” “多谢老夫人关心,我已大好了,这得多亏了贵庄细心照顾,否则不知何时才能醒,也不知如今是个甚么情形。”不管今日秦老夫人见她是什么缘故,别人救了她这是事实,先表示一番感谢总不会错。 秦老夫人见她温和有礼,感恩戴德,心下很是满意,面上慈蔼道:“苏姑娘太过客气,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弊庄从来都好善乐施,又恰巧碰见姑娘遇难,怎能不施以援手。” “老夫人和秦庄主皆是心善之人。” 秦老夫人听她如此夸赞甚是高兴,笑道:“苏姑娘,不知你家乡何处?为何到了此地?” 苏榕将对秦恒说得说辞又对秦老夫人讲了一遍。 秦老夫人大感诧异:“天下竟有如此奇异之事?”随即沉吟一会,喃喃道:“倒也不是不可能,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看来苏姑娘与弊庄缘分不浅。” 这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似含有别的意思,但苏榕却没有多想。 “那苏姑娘将来有何打算呢?” 这话还真不好回。虽然苏榕是想在庄内多待一段日子,可如今再一想颇不妥当:万一自己迟迟不能参透那花池穿越的原因,或者一时半会回不去,难道要一直赖在别人家?就算他们不介意,自己也说不过去。 可是离开庄内,远离花池也非她所愿。对了,可以在附近恁个房子,找些事情做着,一来得些钱财过活;二来时不时上门拜访一下,也能就近观察花池。 “我打算过几日痊愈后就出庄去,先找个住处。” 秦老夫人微微困惑,道:“苏姑娘不去寻亲人么?” 苏榕笑容一滞,半会才道:“我的亲人,他们都……”讲到这里说不下去,眼眶微红。 秦老夫人见她这模样,会错了意,以为其孤苦伶仃,亲人俱已不在了,心道:也是可怜人。 “苏姑娘不必着急说走,养好了身子再做打算。”秦老夫人宽慰道。 苏榕正待答话,忽然门帘一扬,屋里一亮,有人走了进来,众人抬眼一瞧:原来是秦恒。 “是谁要走?”他向秦老夫人行礼问安后,坐在苏榕身边,笑问。 苏榕还未做答,右边一直没有出声的姑娘,轻声笑道:“哥哥,是苏姑娘呢!说过几日痊愈后,准备离开了。” 秦恒听了,‘哦’了一声,眼眸中异样闪过,问:“是弊庄招待不周么?或者得罪了姑娘?” 苏榕笑着说:“秦庄主言重了,在贵庄事事妥当没人得罪我,只不过……叨扰太久我心不安……” “苏姑娘,这就见外了,我从来最喜结交江湖上的朋友,来者是客,巴不得住久一些,你安心住下,不要客套才是。”秦恒柔声劝道。 秦老夫人和秦姝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见了惊奇,秦恒的神态柔和,一改平日的傲气。虽然从前也接触过诸般女子,可并有哪个女子能让他如此耐心,又温柔对待了。 看来此女在他心中确实不一样。 苏榕想了想道:“多谢秦庄主。”对方如此盛情不好太过生硬拒绝,先暂时待着,以后走不走还不是自己的事。 四人随后闲聊了一会,不过些家常闲话,最多不过哪处庙宇灵验等语,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辰,秦老夫人便让苏榕留下用饭。 饭毕,又闲坐了一会,苏榕告辞回去,秦恒便也起身说有事要先走,正好同苏榕同路。 二人向住处而去,一路无话,到了苏榕院外,秦恒忽然道:“对了,苏姑娘,你的东西还要么?” 苏榕一时没反应过来,抬眼对上秦恒满含深意的笑眼,猛地醒悟过来,他口中所说,乃是自己出现在山庄时身上的物品。 她想了想,东西似乎不多,不过身上的衣裳……当下有些脸热,后又想到为自己换衣的是婢女,又不是他。 “还在么?若是还在,那就请秦庄……请你归还给我罢。” 秦恒笑道:“自然该归还的,只不过……让人收起来了,一下记不住放在何处,待我回去细想,到时遣人送去给你。” “好,那我先回屋了,秦公子也歇息罢。”苏榕说完,向他一点头进了院子。 秦恒等她走远,站了半会才回房去。婢女送上茶来,他随意用了些,便躺在塌上闭目养神。 苏榕回到屋内,稍坐一会便午睡歇息。醒来后,秦恒又来邀她观赏庄内景致,还带着她去了后山上观景,至晚间方回,两人一同用了晚饭,闲聊至夜深才各自散去。 次日,天气依旧晴好。同昨日一般,秦恒请她前去用饭,饭毕,想带她出庄游玩,却见门外孙杰匆匆而来,见到秦恒作揖道:“庄主,霍庄主等到访。” “哦,霍晅?何时来得?”秦恒有些惊讶,旋即恢复。 “就在刚才,已经将人请到花厅奉茶了。” 秦恒转头对苏榕道:“抱歉,我先失陪一会,你……”瞧见苏榕神色古怪,似有些疑惑有些不解,便问:“有何不妥?” “没,只是好奇,这霍庄主是哪个霍庄主?”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苏姑娘,是无涯山庄的庄主霍晅。”孙杰道。 苏榕一听面色就有些不对劲。见此,秦恒皱了一下眉头,问:“苏姑娘认识他?” “不认识,只是从前听人提起过。”苏榕遮掩道。 “哦?从前?何时?”秦恒紧追不舍。 瞥见秦恒的目光,苏榕才省悟过来方才她的话错漏百出:霍晅是近半年来才声名鹊起,从前江湖中人根本无人知晓,而自己昏睡了几个月,又从何处得知的呢?不是从前与他认识,就是在说谎。 “我……听婢女们闲聊时提过一句,就记下了,听说此人年纪轻轻就做了庄主,所以好奇。”苏榕镇定道。 秦恒不知信了没信,却也不再纠结此事,只对她道:“好生歇息。”说罢,带着孙杰去了花厅。 苏榕有些不安回了屋内。 一路过去的秦恒心底有一丝不悦,苏榕没有说真话,她明显识得霍晅,却不愿据实以告,是在隐瞒甚么?她与霍晅又有何不可告人之事? 且霍晅忽然上门又是何故? 带着一肚子疑问,秦恒到了花厅,见到了霍晅,身后立着三人,见他进来霍晅起身抱拳道:“秦庄主。” “霍庄主。”秦恒笑道:“不想霍庄主大驾光临,弊庄真是荣幸。” “秦庄主客气。” 两人分宾主坐下,秦恒笑问:“不知霍庄主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霍晅也不客套,直接道:“确有一事,烦秦庄主解答。” “哦,不知何事?” 霍晅眼神示意身后的钱堂主。 钱堂主忙抱拳向秦恒一礼道:“秦庄主,事情是这样的……”便将石轩与江一耀半路拦截冯婉一事讲了出来,又将之后玄夜等人赶到,石轩不战而退与江一耀离开,但随后冯婉中毒而死一一说明。 秦恒愈听愈皱眉,石轩与江一耀拦截之事是他授意,但一再吩咐务必要活得,怎么冯婉会中毒而死?莫非…… “他们二人在路上偶然遇见冯姑娘同一个陌生男子,原以为她是被劫持,后来贵护法出来说明,二人就回来了,至于冯姑娘中毒之事,这……”秦恒慢慢道。 霍晅却截过话道:“不管是偶遇也好,有心也罢,今日我们来不是追究此事,而是想知道冯婉是谁毒死的。” “哦?那依霍庄主之见,凶手是谁呢?” “江一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