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静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已低了许多。 “大小姐此话是真心,还是不信任我等的试探之语?”一个五十上下一脸和气的老者问。 其余人听后皆望向马道全。 马道全沉吟了一下,认真道:“依我看不像试探,倒是真的不想报仇。” 众人‘嗡’的一声议论开来:“这是怎么回事?”、“大小姐转性了?”、“她怎能忘了庄主的大仇?”一时间狭小的屋子嘈杂起来,马道全忙抬手示五人安静。 众人见了他的手势,瞅瞅窗外,话语声逐渐小了下来。马道全瞅着因此话而心思各异的五人,想了一想道:“不管大小姐作何想法,庄主的仇我们不能不报。” 这话一落音,那背有些驼的人立刻应道:“马堂主说得极有道理,庄主对我等都有大恩,他死得这么惨,怎能不为他报此大仇?就算大小姐袖手旁观,我们也不能放弃。” 那面容和气的老者摸了摸下颌的短胡子,眯了眯眼,顿时破坏他一脸的柔和,显得诡秘算计。他瞥了一眼马道全,道:“马堂主,怎么说?” “张堂主说得对,此仇不能不报。大小姐既然不愿,我们也不好强求,只是……若是顺利解决霍晅那小子,到时候庄主之位……”马道全语气中意味众人都听得出来,若此战胜了,偌大的无涯山庄就不能让冯婉接任,至于何人能胜任,六人各怀心机。 要说冯彪对他们重用是重用,却也没好到交出性命的地步,只是霍晅一来便给众人一个下马威,显然是不将他们放在眼中。其他六人因平日不怎么受冯彪重用所以立时便臣服于霍晅,但马道全六人原本在冯彪生前权势就重,如今霍晅一来,显然是要收回权利,顺便培养今后他的势力。 六人又怎么甘心乖乖交出手中权利,因此才聚集在一起,以为冯彪报仇为借口扳倒霍晅,如此一来,他们就能和从前一般。本来打算扯着冯婉做借口,不论胜负名声都好听些,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冯婉竟然不愿报仇? 就算如此,也阻止不了他们的计划,但胜后的利益如何分配那就要重新安排了。当下六人你望我,我望你,没人轻易开口。 那和气老者清咳一声,道:“五位堂主,事情未成就先提及此事恐怕太早了些,不如等五日后大事成了,我们再商议如何?” “赵堂主此言差矣,凡是说清楚些好,不要等到后头大伙心里不痛快,那才不好呢。”说话的是一个白胖的人,看起来不像江湖中人,倒像个地主老财。 “那依孙堂主之意?”和气老者赵堂主笑问。 孙堂主眼睛往众人身上一转,抱拳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大小姐既然不报庄主大仇,那就没有资格做庄主,若五日后咱们侥幸胜了,总该分些好处,怎么说我们也是提着脑袋上去。几位怎么看?” 这话倒是说到五人心头上去了。要是少庄主在自然轮不到他们,可如今两人都不在了,只剩下冯婉一人,虽说她武功尚好,但六人都要高出她些,加上再怎么说也是一介女流……众人并不放在心上。 那无涯山庄的产业又该如何分割?一时间六人开始各怀鬼胎。 孙堂主见众人不说话,便又笑着开口:“本人雄心没有多大,只希望胜了之后能将安庆一带划给我也就是,其余的……不敢奢望,各位……怎么说?” 五人心头一松,对方提的要求并不过分。 赵堂主摸摸胡子笑道:“孙堂主太谦虚了。” 孙堂主摆摆手道:“我知道自己技艺微末,不敢同你们争,只要答应这条件,五日后我定当效劳。” 六人又静了静。最后马道全道:“孙堂主的要求并不过分,我们答应就是。” “马堂主凭什么代我们答应此事?难道说你已经以庄主自居了么?”一个瘦的像根竹竿似得人嘲讽道。 马道全被人戳破心思,脸上一热,有些怒道:“李堂主有甚么请直说,别阴阳怪气的。” “怎么?我说得话不爱听?但这也是事实,咱们六人拿命去博,孙堂主的要求就该剩下五人一致同意才是,你单人决定这不太好吧?”瘦竹竿李堂主眼睛一斜,冷笑道。 马道全怒气攻心,正要开口,驼背张堂主指着李堂主叫道:“这有甚么不好?此事原由马堂主起头,加上他武功高于众位,由他做主又有甚么不妥?” 李堂主嘿嘿冷笑道:“我们同为堂主,没有谁高谁低,同样出人出力,为何单单他发号施令?若是这么说,我也有资格坐一坐庄主的宝座。” “就凭你,武功人手皆不及马堂主,有甚么资格?”张堂主怒气冲冲问。 “他有我也有。” “你……” “好了,二位莫要争吵,有甚么话好好说,不要伤了和气。”赵堂主笑道:“咱们还未行动就先自己乱起来,让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看笑话?依我看,不如等事成后再坐下慢慢商议,如今为时过早了。诸位觉得怎样?” 那姓孙堂主笑着应和道:“赵堂主说得极是,大事未成确实过早,咱们还是先商讨一下五日够的部署如何?”说着看向李、张两人。 李、张二人听了此话,默瞪了对方一眼,转头向别处。孙堂主又看着马道全。 “依赵堂主所言。”马道全已恢复正常模样。 孙堂主又看向一直未开过口的钱堂主。 那人微笑道:“赵堂主所言极是,咱们先商议再说。” 于是六人又心平气和下来,开始商榷五日后的部署。一个时辰后,李堂主先行离开,之后是赵、孙二人,最后是钱堂主,那张堂主又留了小半个时辰才走。 ———————————————— 苏榕回到住所后,细细想了张堂主所说,只觉此事他不会轻易罢休,就算没有自己参与恐怕对方还是会去做。当下有些担心,无涯山庄早在霍晅的掌控之下,那些人私下的动作岂会不知? 今日张道全与自己见面他清不清楚?若是知晓了,会不会又有甚么酷刑等着自己?想到这,身上不禁一抖,暗自告诫自己万不能卷入这些人的纷争,下次有多远躲多远,平安离开此地才是正经。 当夜安睡无事。次日一早,巧香来送饭时一脸喜气地告诉苏榕:“姑娘,刚才公子吩咐,再过几日就是继任大礼,庄内应同乐,姑娘可以自由走动只要不出内院即可,到了大礼那日也可以出去观礼。”一面说一面摆好饭菜。 闻言苏榕反而惊了一跳,他如此做的目的是甚么?难道已经知道了昨日之事?若不然为何大发慈悲让自己出去?想到这里心里有些担心,面对能出去查探的机会反而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些忧虑。 不过……即便里边有何诡计等着自己,她也不能不往里跳,毕竟时间不多了。 打定主意,安静吃了饭,默好了秘笈,稍坐一会便要求出去,两青衣人也没为难她,三人一同出了紫月轩往前走。才过了花园,正要经过沧浪园大门,就见霍晅与一群人缓步走了出去。 苏榕刹时间停了脚步,后面两青衣人见到他忙抱拳躬身道:“公子。” 霍晅‘嗯’了一声。 这下苏榕有些不知所措了,到底是学青衣人一样向他恭敬行礼,还是应当作为一个仇人似的怒目而视,正踌躇间,忽听一人笑问:“这位就是冯姑娘?” 苏榕忙寻声望去: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一身白衣,身材欣长,肤色白皙,狐狸眼,高鼻,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扇子上画着山水图案,题着一首诗,看起来不像个江湖中人,倒似个富家公子。此时正笑吟吟地瞧着自己。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答,却又听那人道:“霍公子果然不计前嫌,实乃大度之人。” 霍晅隐晦了瞥了苏榕一眼,道:“秦庄主过奖了,诸位我们去练武厅罢。”说着带头走到前边,众人随他而去。 那秦庄主行了两步回头见到苏榕还在原地站立,便笑道:“冯姑娘不一起么?” 前面的人又停了下来,回身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