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芳楼,柳絮絮正对着明月弹琴,“砰”的一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手上琴弦忽的断了,吓了房内的人一跳,丫鬟正打算怒骂,一见来人,各个乖乖站好。 “扬儿,你怎么……” “笔墨纸砚!”周扬眉怒着,浑身上下散发“生人勿近”的气味,她上官玫儿敢做这事,就得承担做这事的后果! 一侧丫鬟赶紧给他备上,柳絮絮起身,来到他身侧,周扬眉的字真的跟她的人一样,看起来就是个男子写的,苍劲有力,棱角分明,此刻更锐利如刀,可见怒气之盛…… 然后三个大字,挥在纸上——梅娘传! “你这是编书?”柳絮絮震惊了,她第一次编书就是给她编的,什么犯了天规落入凡尘,历尽情劫,看得她都怀疑书中的人到底是不是她,只是这回,看她这怒气冲天的样子,这书绝对不是捧人的…… 而且,梅娘?该不会是指玫儿吧? “玫儿惹到你了?” “对!”某人下笔如有神,除此之外,一个字都懒得说,待她写完时,天已经亮了。 “絮絮,拿银两来!” 她跟柳絮絮的四六分,她是不敢拿钱回家的,从来都是存她这,要用的时候拿出来,所以,老是让菲芳楼的人觉得柳絮絮养了个小白脸。 “小白脸”接过钱,拿起自己写的那一叠东西,就往外走,一屋子不敢大气出声的人,齐齐松了口气。 “玫儿到底做什么了?把扬儿气成这样?”柳絮絮疑惑着道。 “小姐你还管周公子气不气啊!周大人是快气疯了!”一侧丫鬟从刚刚开始就想提醒来着,然而那奋笔疾书的人,从头到脚都写着四个字“扰我者死”,她没那胆子…… 柳絮絮听完猛的心头一跳,脸色惨白:“完了!我忘了跟他说这事了!” 丫鬟:“……” 晨风吹过,桌前烛火摇曳,柳絮絮咽了咽口水:“月儿,京城附近哪家……寺庙最灵?” 扬儿啊扬儿,你逃学就算了,为什么还被发现了呢? “城南灵觉寺,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她深深的看了眼那门,朱唇轻起:“给她求……平安符!” 月儿:“……” “小姐,还是直接让寺庙的准备好给周公子超度吧?” 柳絮絮:“啊?” 月儿继续道:“这几日,周大人可是把青楼,赌坊,酒楼都给搅和了一遍,现在,那帮人恐怕为了能正常做生意,早就蹲咱们门口了就等着通风报信了!可能,周公子下去等着他的就是他爹了……” 柳絮絮美眸满满的惊恐:“你为何不早说?” 月儿委屈道:“今日周公子太可怕了,月儿怕……” 柳絮絮:“……” 门外,刚踏出菲芳楼的周扬眉,怀里揣着新鲜热乎的《梅娘传》,她准备去些书坊,让这她这一晚上的成果可以流遍京城的各个角落,但…… 谁来告诉她,街头那一身官服的人为什么那么像她那从不逛青楼的爹? “爹……青楼现在已经……打烊了……”她扯着嘴角道。 她爹是来逛青楼的,对吧?而且,还是一下朝就来? 事实证明,老天爷可能是站在上官玫儿那边的…… “逆子!”那一声怒吼,震得整条花街都仿佛连颤了三下。 周扬眉腿立马抖了抖,转身就要回菲芳楼,也就在此刻,向来不和的各家青楼,头一回的如此默契,那“砰砰砰”的关门声,此起彼伏,一个比一个快,周扬眉连里面快要出门的恩客那惊恐的眼神都只能瞥到一半…… 她被抛弃了? “我说过什么,你还记得不!” 周扬眉很想说她不记得,她爹说过的话着实太多,多到她以她的记忆力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所以,他到底说的是哪句? “我说过,如果在书院看不到你,我就打断你的腿!”说完,那身宽大的官服袖中一根铁棍露了出来。 周扬眉:“……” 她爹周孜立是什么人啊? 是那种家丑不可外扬,再丑的事也要关起门来解决的,他是很爱惜面子的。 像今天这样,下了朝,直接来青楼抓人,绝对是头一回,也从侧面反应了,她爹,现在很火大!已经气到连面子都不要了,也就是说,说要打断他的腿的话,十有八九要动真格的! 周扬眉拔腿就跑! 她万分庆幸,她的轻功学的很好,此时此刻,她只想抱着她家善解人意的师父亲两口,多么有先见之明啊! 然而,她忘了一件事,自从她们被赶到京城周府后,那朱惜儿以周家不养吃白食的人为由,让她的师父顺便担起了周家护卫的训练之责…… 也就是说,身后追着她的人,轻功与她相同,甚至更好,毕竟人家练功从不偷懒,再加上体力也强了她不只半点…… 周扬眉又绝望了…… 另一边,景昱刚刚下朝回来,他解决完成天守的案子后,就赶忙回去跟着大军汇合进京,今日早朝,他禀报完军中的事宜,也总算被封了王爷,虽然是三个皇子中最晚的……不过,他早就对这些没多大的感觉了,毕竟不期待就不会失望。 忽的,马车猛的停下,景昱皱了皱眉,就听见车夫道着歉道:“对不起王爷,前方突然大批人马冲过来!” 车夫是一块战场上退下来的,有时说话还改不过来。 什么叫大批人马? 景昱掀开帘子,如果他事先知道,帘子外面等待他的是什么,他想,这帘子,他是绝对不会掀开的! 然而,他还是掀开了。 帘子掀开的那一刹那,那小小的人儿惊慌失措的脸就撞进他的眼眸,景昱觉得,自个的心脏好像连颤了两下,因为他看到…… 那混蛋的眼神亮了! 而且是看到他之后! “老徐!快跑!”他惊慌的吼道,话音刚落,那娇小的身影,一跃而起,将他砸了进去,驾车的老徐立刻听话的驾车跑了…… 景昱:“……” 马车后面,那一群护卫傻眼了…… 他们家公子被人劫走了? “快追!”护卫长吼道,一群护卫赶忙追了起来,就是不知道现在追,是要逮人,还是救人回来让她被打? 车内景昱脑袋“砰”的一声,砸在马车底部,他不像其他王爷般有钱,他那马车,是实打实的,只有木头,没有什么绒皮的!重点是,身上趴着的人,如八爪鱼般死死的抱着他,不撒手! 这样,他怎么起来? “周扬眉,你给我松手!”他吼道,就是吼了半天,没反应?颠簸的马车内,还传来了轻微的哽咽声? 景昱懵了,这是……哭了? 他都没哭,他居然先哭了?他很震惊…… “男儿……不是该有泪不轻弹吗?” 难道是骗人的? 周扬眉抬起头来,小小的脸上,两道泪痕就这么滑了下来,那细细的喉咙发着哽咽又委屈至极的声音:“我爹……我爹……” “周大人出事了?”他疑惑道,不过不应该吧,早朝的时候还看到过他。 “我爹他要打废我!”某人终于一口气吐完,吐完后,猛的趴回他的胸口嚎啕大哭,那小小的背哭得轻颤。 景昱:“……” 忍了那么多年,周大人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他居然……要打我……”某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景昱:“……” 他要是不打你,那才叫奇怪…… “我是他儿子啊!”声音很委屈,很伤心。 景昱:“……” “你爹……可能还是疼你的……”他觉得他还是得安慰下人…… 忽的,趴着的人猛的抬起头来,那一双眼睛红通通的,那小嘴瘪得委屈至极,然后就见她那细胳膊,向两边伸展,比了个长度。 “他要拿那么长的铁棍打我!” 景昱:“……” “你知道吗?是铁棍,铁棍啊!”说完,人又立马趴了回去,哭得声嘶力竭,如被全世界抛弃…… 景昱:“……” “王爷,前面就是王府了!要对战吗?”帘外,老徐积极的问道。 景昱扶额,他不过是下个朝而已,又不是打仗…… “老徐,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他们被周府的护卫包围了。 车内,周扬眉就这么睁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此时此刻,乖巧的分外惹人怜爱,景昱叹了口气:“你打算跑一辈子?” 虽说,周大人也不可能真的追着他打一辈子,等气消了,大概就没事了。 他此话一出,周扬眉终于冷静了下来,坐起身来,两道细眉就这么皱了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忽的那眼睛微光闪过。 她看着他笑了。 景昱莫名的抖了下,随即一想,他顶多就是让他帮忙求情,于是点了点头:“本王会帮你的。” 然而……事实证明,景昱永远低估了周扬眉的脑子,以及似乎忘了,某人的无耻是没有下限的! 只见周扬眉在周孜立到了以后,擦干脸上的泪痕,眼眸坚定,脚步沉稳的下了马车,然后对着对面的男子,下跪磕头。 平静又决绝的声音响着,惊起了一众鸟儿,顺便惊呆了正在下马车的景昱…… “爹爹在上,请受孩儿一拜!爹常教导儿子,身为男儿,应该志在四方!” 周孜立皱了皱眉,他有教过这话吗?他如果没记错,从他来京城后,他只说过一类话,那就是好好念书,不准逃课! “如今,儿子已经想好今后的出路。”周扬眉不卑不亢的说着,仿若一只翅膀已经硬了的鸟儿再请求独飞。 “什么出路!”周孜立寒着脸问道,他才不会被他现在这副“好儿郎”的样子给骗了!他要是敢说什么开赌场青楼,他不把他腿打折,他就不姓周! 周扬眉深吸一口气,道:“儿子打算从今以后,做大皇子景昱的人!” 景昱,懵了,说好的……求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