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徽面无表情,举杯的手一直没有放下。
郭齐佑瞪着他那双大眼,恨不得将陈生身上瞪出两个窟窿。
陈生动弹不得地站在客堂中央,感觉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要把他烤熟了,如今是向左也不对,向右也不对,怎么做都不对。
见他为难,好心人云馜点了点茶具发出轻微声响,故意将众人的注意力拉过来给陈生解围。
“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客堂,不知主位对面竟是如此空旷,不如陈施主与我做个伴,就坐在我对面如何?”
他为陈生找了个台阶,让陈生不必选择左右问题。陈生哪能不懂这个道理,他感激的笑了笑,朝云馜行了个礼。
僧人很快搬来了陈生的矮桌放在过道中间的位置,让他与云馜面对面坐着,他与云馜之间虽是离得远,但他却是第一个能坐在云馜对面的人。而云馜是什么身份,如此殊荣让陈生有着坐立不安。
不过……坐立不安的主要原因是他的位置太过特俗,旁人看他的目光越发的怪异了。
尴尬的陈生只能低下头死盯茶具,思绪逐渐飘远时忽闻一句:“今年多大了?”
陈生眨了眨眼睛,茫然的望向左侧修士席,客气地说:“将近而立之年。”
又有人问:“家中做什么营生?”
“务农。”
“你呢?”
陈生想了想,“务农。”他是考上了进士,可他得罪了太后,如今只能回家种地,所以这句务农并不出错。
听他如此说左边的修士更加瞧不上他,虽不是对农户有什么意见,但陈生到底是他们的情敌,若是陈生优秀,他们不服气是不服气,至少能说曲清池还是有点眼光。可如今陈生一来并非是柔美需人呵护的长相,二来又是没有什么本事的农户,以色惑人,本领不凡,出身高贵他都不占,不知到底是哪点让他入了曲清池的眼。
那曲清池是何人!年少时单人闯鬼阵,杀九幽,纵使在小圣峰这种文人雅士大能尊者辈出的门派也能脱颖而出,是个学富五车能文能武容貌倾城的人。
这样的曲清池怎么会看得上陈生?
哪怕这陈生有一点不凡他们都不至于如此不甘。
左侧的修士越想越气。
郭齐佑也看不好陈生的身份,他咬牙切齿地问:“你有什么是能拿得出手的?”
陈生宛如坐在一群岳父中的女婿,面对这群愤愤不平非要挖出他优点的修士,不明白他们执着想要发现情敌美的原因。
不过他们的话宁徽可不太爱听,作为一个人,他自然不喜欢修士在他面前贬低同为凡人的陈生。
他看不惯修士的态度,果断开口道:“陈家是农户,可农户又如何,商户又如何,不过都是光明正大靠着自己活下去的百姓。说出自己是农户有什么丢脸的,或者有什么可被人轻贱的?难道说众生平等只不过是一句空话?还是自命不凡的修士轻狂傲慢,觉得世间众生不配入目?若真如此,你自戳双目做个眼空四海的瞎子好了,省的凡尘俗世落入你眼碍了你的清高不凡。”
宁徽嘴毒的本事其实不输郭齐佑。
他也不管这话得不得罪人,继续道:“还有,陈生天资聪慧,自学三年,入书院一年便考上了进士,如此一想,他不比那些出身富贵却一事无成的人强上许多?”
这句出身好一事无成八成是在针对郭齐佑。
听出他的意思郭齐佑脸色骤变。作为小圣峰的人郭齐佑并不惧怕宁徽也无需忍他。
口中一句阉党还未说出,十分了解郭齐佑的云馜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说笑的话多了茶就凉了。”说罢,云馜点了点面前的茶碗。
在高僧面前如此行事有些不妥,后知后觉的众人抬起茶碗,表情不自然的开始谈起修行之事。他们虽是没有直说,但都感觉在云馜面前丢了脸面。
修士的事陈生插不上话,身心疲惫的他找了个借口离开客堂,回到静书斋时没见到陈家其他人只看到了坐在门前的陈秀秀。
陈秀秀与其他陈家人不同,她性格豪爽
,陈家人里最了解陈生的就是她。
她见陈生回来时的神色微变,了然的放下心中担忧的情绪,声音轻快:“阿兄回来了!”
“嗯,”陈生亲近的摸了摸她的头,问:“人呢?”
陈秀秀知道他问的是陈家人,立刻说:“他们太吵了,我让他们先回去了。”她说完这句话拉了拉陈生的袖子,“阿兄,你遇见的事很麻烦吗?”
“嗯,”陈生靠在她身旁坐下,将手放在她的头上,柔声说:“不用担心,还算可控,不过你回去之后吓吓他们,说我惹得是修士不好收场,然后带他们去怀城玩一段时间,钱银我放在你的妆盒里了,等我送信说可在回来。”
“嗯,”陈秀秀用力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瞪圆了眼睛与陈生说:“阿兄,我在寺内看到李学博了。”
听到李学博的名字陈生眼睛一亮:“李先生现在哪儿?”
陈秀秀口中的李学博是府郡官学的学官,是陈生春试最起初的举荐人,与陈生关系不错。
陈秀秀唉了一声:“人已经走了,我见他满脸愁容便没有过去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