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和政在屋里走来走去,看得尹和顺头晕眼花。 尹和顺说:“三哥,范朗这个人性格可恶,且对我多次不敬,但不可否认是人才。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以父皇的脾气,肯定不想自己百年之后朝中动荡,加之储君之位空虚多年,东宫入住新主是迟早的事。” 尹和政点点头,同意他的看法。可他们谋划的不是光明磊落的事,自然不能随便抓个人就来搭伙。 自从十多年前黎氏一族被满门抄斩以后便无人赶再提此事,尹和乐大概是听到朝中风声,近日才回到金陵,其心难测,多年不打交道,也不知他走的什么路数。 尹和政始终对状元一事耿耿于怀,倒不是说范知书没考上有多可惜,反倒是这事前前后后没有一点蹊跷之处,反倒令人生疑。 段安落榜,是范知书安排的,范知书取消状元,是今年会试出题官揭发的,呈给内阁的铁证如山,范知书只能伏法认罪,偏偏殿试第二名是范朗,好处自然落在他头上。 这一切,难道只是一个顺理成章的巧合吗? 正在二人聚在一起焦头烂额之时,何管家前来通报。 “王爷,府外有人求见。” “什么人?”尹和政停下脚步。 “两位自称姓都。” “请进来吧。” “是。” 尹和顺放下二郎腿,说:“三哥,要不我……” “不用回避,你昨天见过的。”尹和政唤回管家补充道,“把上好的碧螺春拿出来,再准备些糕点。” 尹和顺听到有吃的,心里犯馋,忙说:“何管家,给本王端盘合意饼来呗。” “哎,王爷您稍等。”何管家应声,退出了书房。 三王爷的府邸比不上昨天去的六王爷府繁华,府上到处种有成片的杨柳和樱花树,樱花已开过,杨柳的嫩芽如珠帘垂在石桥边,风一吹,成群而动,别有一番趣味。 许笑和都墨跟在管家身后,步入一个古香古色的别苑,房门敞开着,管家将他们引至此便退下。 许笑进屋看见尹和政和尹和顺都在,虽说知道两个人是争夺皇位的好战友,还是微微感到惊讶。 天亮还没多久,这二位这么早已经凑在一起谈事? 都墨一理衣袖,行文官之礼,道:“见过两位王爷。” “参见两位王爷。”许笑可没有给人下跪的习惯,淡淡行了个礼。 尹和政一改愁容,满脸热忱邀请他们坐下说话。尹和顺与都墨相邻而坐,许笑看只有尹和顺身边有空位,站着略显突兀,勉为其难坐下。 “都兄到访,可是有事商谈?”尹和政亲自倒茶送到都墨面前。 都墨点头没接,说:“之前王爷同本座说条件随便提,本座回去想了想,只有一个条件,事成之后将和乐王爷的生死权全部交予我。” 尹和政不笑了,眉头微微蹙起,琢磨一下,道:“其实,这你可能有所不知,固然尹和乐不能当皇帝,可也不能杀了他,若是杀了他,谁去保家卫国呢?” 说也奇怪,这都墨和老四无冤无仇的,要他的处置权做什么? 都墨没急着回答他,边摇头边笑说:“王爷啊王爷,难道你还不明白,这场皇权之争,您是必输无疑咯~” 尹和政神色一凝,问:“这话怎么说?” “和乐王爷是武将,肩负守卫疆土的重担多年,不少朝中武官都与他交好,若真要说,论资历论人脉,您勉勉强强能打个平手。和乐王爷虽然远在天边,皇上的心里还是有他的,他真刀真枪的政绩朝中大臣们也是有目共睹的。即便如此,在皇上心里他还不是最好的人选,皇上若要立他为储君,定是不得已的选择。好比尹和顺是皇上入口的茶水……”都墨一顿,品口茶,用手指沾出口中喝进去的茶叶,向尹和政一伸,说,“您就像这必会被吐出口的茶叶。” 尹和顺与许笑坐在对面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都墨深藏不露,直到下人送来糕点才回过神来。 尹和顺拿起一块粉色的香酥糕点递给她,说:“昨日多有得罪,还请姑娘别放在心上。这是合意饼,尝尝。” “谢过王爷。” 许笑看他态度诚恳,对他也有所改观。一边觉得或许他人不坏,一边提醒自己这是跟反派“同流合污”的人,保不准把她往沟里带。 尹和政可没闲心吃糕点,挥手让身边的丫鬟退下。都墨这番话正中他要害,尹和政心里实在不好受,都墨所言句句属实,针针见血。 父皇十多个孩子里,最疼爱的莫过于大哥和老六,其次是二哥和老五,他和老四都是宫婢所出,生母身份卑微,养母都是后宫里安分守己的五品嫔妃,从小没受什么重视。 可笑的是,多年后宫中能力最强的两个皇子就是他和老四,其他的要么无心皇位,要么年幼痴傻。对于父皇他老人家而言,他和尹和乐绝不是令他满意的继承人。就连尹和慧的赐婚都能看出一二,等尹和慧有了子嗣,说不定直接将皇位给了他的儿子。 尹和乐与他不同,他手中有二十万兵马,战功显赫,就算他败了,还有成千上万的拥护者,想弄死他并不容易,就算暗杀成功也会树敌无数。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尹和乐,他若是败了,那些精明的文官们见风使舵时要是不忘踩他一脚,他可就没半点活命的机会,尹和乐上位后定撕破脸皮取他性命。 如此一想,尹和政更坚定了夺权一定要成的决心,但他还有一事不解。 “既然明知本王会输,你又何必帮本王?” “本座看人向来很准。越是看起来不可能赢的棋局,对手常会百密一疏,露出致命的破绽。” “那,有什么办法能帮本王……成大事。” 都墨拿起一块粉色的合意饼,从中间撕开,露出里面艳红色的鲜花馅料,又挑了一块粉色的合意饼用三指捏住,问许笑:“笑笑,你猜这块饼里是什么?” 许笑吃得正欢,舔舔唇上的饼渣,看他手上的合意饼和桌上摆的一样,也没多想,说:“跟那个撕开的一样啊。” 都墨当着三人的面将饼一分为二,里面却是白色的鲜花馅料。 许笑不懂他想说什么,尹和政却恍然大悟。 “妙计!妙计!”尹和政起身,开心的在屋里绕了两圈,走到都墨身旁,摇晃着食指夸奖他,“都兄果然了得。” 都墨擦干净手,道:“谬赞。剩下的还要王爷自己着手准备。” 说罢,尹和政仰天大笑,困顿他多日的事终于被解决,简直大快人心。 许笑和尹和顺看着这两位当面打哑谜,面面相觑,只能安静吃饼。 尹和政的要事是解决了,都墨乘胜追击,道:“事成之后,本座要四王爷不过是替王爷你留条后路。与其杀了他或者软禁他落得不仁不义的骂名,不如利用毒蛊控制他。若是边界动荡,还能派出去驻守疆土,本座替王爷算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亏吧。琉璃宫的制毒一绝,王爷肯定有所耳闻。” 尹和政闻所未闻,却觉得他说的没毛病,点头说:“好,不曾想都兄心思如此缜密,真是本王的好帮手。” 尹和政没高兴多久,都墨勾起一抹狡猾的笑,继续说:“王爷别高兴太早,刚才那个只是本座个人的要求,且听我说完~” “你说便是。”尹和政正在兴头上,衣摆一撩,坐下说话。 “实不相瞒,这几年琉璃宫的开支太大,总是入不敷出,王爷想让人去搜罗武官们的材料,总得……” 后面的话都墨不说出口,尹和政也懂了。这下他可笑不出来了,他为大业几乎堵上了所有家当,现在哪还有闲钱能支给琉璃宫。 但尹和乐也不傻,心生一计,说:“这样吧,等大事成了,本王包琉璃宫三年的支出费用。” 都墨冷笑,显然不满意。 “三年?王爷是打发叫花子吗?花费本座十余年的心思才有琉璃宫今日局面,恐怕等王爷当上皇帝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还会派上用场。” 尹和政松了口,小心试探:“那,五年?” 都墨竖起五根手指头,掷地有声:“五十年,不二价!” 五十年?还不如去抢国库! 尹和政再次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在一旁的许笑听了很久,高兴自己总算跟上了剧情,煽风点火地说:“王爷,到时天下都是您的,我们无非是想从凤凰身上拔下几根羽毛,这也不行吗?您该不会是怀疑琉璃宫乱用吧?” “并非如此。”尹和政急忙否认,一咬牙,眯起眼对都墨亮出底线,“都兄也知道本王年纪不轻了,纵使坐上皇位,也不定坐多少年……所以,最多三十年。” 都墨和许笑相视一笑,心照不宣,他们终于坑到一个愿意买单的冤大头。 之后有尹和顺与许笑在中间调节,四人闲聊起来,气氛还算融洽,半个时辰后离开王府时,许笑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傻事。 她刚刚为啥脑子一抽就帮了反派啊?自己作死拦都拦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