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哥挨个房间发周拍摄计划表，下周拍摄《画皮》和《小倩》，时间穿插安排。温暖盘腿坐床上，计划表对照着剧本核对自己的参演场次。　　《画皮》第33-38场、11-13场、76-83场……咦？只有一场戏有台词，还有一场是露个背影。有点意外，同时莫名松口气。　　这厢小马哥滔滔不绝、唾沫横飞地拉着林秋水唠嗑：“……今天这几场戏大有讲究！哪号演员最稳妥，老戏骨。你看咱剧组演员结构，年轻新秀、跨界歌星，真正称得上戏骨的，江华、罗兰、潘仪君都在《画皮》，《陆判》李立群老师演技棒、可惜与他搭戏的都是年轻人。再说选戏，一是宏大场面不能拍，人多、调度难度大，NG概率也就大；二是深度剧情不能拍，每部剧都有铺垫、有爆发，最精彩的部分剧情得等演员们磨合熟悉好再拍；三是开篇不能拍。”话音一转，东张西望道：“嘿~屋里有水没，忙了一天都没顾上喝口水。”　　林秋水扔给他一瓶矿泉，问：“为什么开篇不能拍？”　　仰头咕咚咕咚喝下几口，笑道：“因为开篇很重要。妹子，知道一年国内有多少集电视剧生出来，又有多少集能上映？”手伸到林秋水面前，五指张开，正-反-正比划道：“15000……能播9000。三分之一的片子拿不到许可证，压到明年，又和新的15000集争抢各大卫视八点档。今天拍武侠、明天谍战、后天家庭情景剧，其实吧，大部分艺术家，真正喜欢的题材都很小众，没办法，迎合市场需求。你看早上的开机仪式，站导演旁边的都是谁，林志颖、李冰冰、胡歌，观众和投资商喜欢人气明星，没几个流量大牌做封面都不好意思开记者招待会。　　现代人生活节奏快，提倡速食主义，挑电视剧也一样，没耐心，一集播个三五分钟就决定要不要换台。所以，开篇剧情必须抓人眼球，通常放到最后才拍。”　　“小马哥，你懂的可真多！”　　小肉下巴一抬，眼笑成条缝：“哪里哪里，你以后就都知道了，片场有不懂的多学多问，哥哥好歹跟着剧组走南闯北好几年，虚长些见识，能指点的绝不藏私！”　　林秋水天生嗓音偏嗲，甜甜道：“谢谢小马哥。”只见他肩膀一哆嗦，怕是骨头都听酥了。　　“小马哥，今早开机仪式怎么没见江老师和潘老师参加？”温暖出声。　　斜眼像是才看见温暖似的，啊了一声，淡淡道：“江老师航班晚点，潘老师属相有些避讳。”话毕闭嘴，点到为止，与对待林秋水的态度相比，可以说是冷若冰霜了。温暖一愣，没想到小马哥会对她摆冷脸，视线无意间扫到旁边林秋水身上，忽然明白过来。　　林秋水眼尾望她，眼波里噙着得意。　　火光电石间意识到，同是新人，在圈内人眼里，温暖VS林秋水，她是惨败的那方，林秋水前途更被看好。　　温暖觉得好笑，好笑中小小生出一股恼怒，面上不显：“原来是这样，多谢马哥。”　　次日，《画皮》第33场拍摄现场。　　潘仪君饰演的陈楚慧清晨步入院中，看见两个小厮慌慌张张拎着水桶往外，叫住询问，小厮说水井闹鬼，要出去外面打水。陈楚慧先吓一跳，接着板起脸训斥下人：“世上哪有什么鬼魂，胡言乱语！”　　“真的有鬼啊夫人，鬼就是紫嫣。”俩小厮七嘴八舌抢着说，确凿旦旦亲眼所见。陈楚慧脸色煞白，怒道：“岂有此理，我跟你们去看！看是真有鬼，还是你们偷懒耍滑！”　　“卡！……再来一遍。”卫长风说。　　今天没有温暖的戏份，她候在一旁观看学习，没看出哪里不妥当。卫导不说戏，只抬手示意各就各位。“《画皮》第33场第二次，A！”场记板啪地一声响，陈楚慧款款穿过拱门，视线被不远处小厮吸引：“站住！”　　第33场从头到尾重演一遍，3位演员于细节上均有调整，卫导一声卡，沉吟片刻后说：再来一遍。还是没有只言片语。　　三遍过后，卫导才放过这场，换下一场景。工作人员呼啦啦跑过来拆卸搬运机器设备，温暖主动帮忙拎凳子伞具。　　第34场。丫鬟紫嫣投井自尽的那口井。三人越走近步伐越小，两米外站定，你推我躲不肯挪步半寸。陈楚慧怒道：“你们不去，我自己去！看吧，哪里有什么鬼！”说着探头往井口一望，表情悚然剧变，啊啊尖叫着扔开水桶。　　“卡！……再来一遍。”　　又来了……难道每场戏都要重复三遍？温暖惴惴不安。答案是,还有第四第五第六遍。区别在于，三遍之后卫导开始发飙骂人，声调越来越高、用词越来越简洁，从整句“这么简单的情绪该怎么表现要我教你吗”“你是大家闺秀不是市井小妇人”，升级为“蠢”“滚蛋”“废物”……近距离观赏霸王龙喷火，耳膜被震得生疼。可怜我们的单元剧女主角，从影十多年的台湾艺人，开拍第二天就被导演当场骂哭跑开。　　卫长风神色自若地翻看手稿，让助理找江华过来，说先拍第76场。工作人员大气不敢出，唯白屹宽走到卫长风身旁小声数落：“你对女演员就不能温和些吗，人可是专门从台湾请回来的。”重音强调请字。白屹宽刻意压低声音，可惜片场鸦雀无声，众人竖着耳朵偷听。卫长风不搭腔，白屹宽又说：“派人去哄哄？”　　卫长风：“嗯。”　　“派谁去？”两人四目相对，卫长风眉毛一挑、一拧：“你说谁去？”白屹宽默默转身，朝女化妆间的方向走。　　人群中温暖忽然被卫导一瞪，喝道：“那个谁，还不去化妆，下场该你了！”　　腿一软差点没摔倒，温暖不敢耽搁，追着白屹宽离开的方向小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