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同乐宫。
公冶舒窈坐在殿外长廊下,仔仔细细地绣着一对鸳鸯。不得不说,这公主的女红可真不是赖的,恐怕比上好的绣娘还要厉害上几分。
院中的四时景开得极好,微风轻轻吹起她的发丝与衣角。公冶舒窈嘴角似是挂着柔柔的笑意,眼神中还有一丝娇羞与爱慕。这一看便是情窦初开的样子,絮芳端了汤过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絮芳微微定了定心神,走到公冶舒窈身边,将还冒着热气的汤放在的长廊上,顺便弯下腰的瞬间还看了眼舒窈正在绣的鸳鸯图案。
“瞧!公主这鸳鸯绣得栩栩如生,像是要活过来一般,怕是司衣都比不上!”
公冶舒窈这才从刺绣中回过心神来,看了眼絮芳,温柔地勾了勾嘴角。
“姑姑说笑了,我不过是闲来无事绣着玩,打发时间罢了!”
“也不知是哪家的儿郎这么有福气,能得公主的亲睐!”
絮芳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公冶舒窈顿了顿,没有开口。一旁的绿云便急匆匆开了口,有些心直口快,“这还用问吗姑姑,当然是风流倜傥的宁世子啦!”
“绿云!别说胡话!”公冶舒窈立马娇嗔了一句,脸上却看得见的娇羞。
絮芳看了眼口无遮拦的绿云,又见了舒窈的神色,活到这把年纪自是能看穿这年轻人的情情爱爱。
“宁国公府的世子是个不错的儿郎,自幼文武双全,天资聪颖,也不沾花惹草,留恋烟花之地。若是公主同世子殿下彼此间都有情意,倒不如让世子同侯府通个气,也好让侯府同皇上开口,这也算是一桩好姻缘!”
公冶舒窈越发原本越发娇羞的脸也上了几分理智。
“这事我得当面问问他,总不好我一个姑娘家主动开口!”
“也不知他的伤如何了!”
公冶舒窈站起身,看着院中的四时景轻轻地呢喃着。
“如果能出宫去看看他便好了,只是经过这刺客一事,宫中的禁令越发森严了!”
绿云连忙走到公冶舒窈的身侧,道,“太后娘娘不是准许公主自由出宫了吗?公主想出去何需管着禁令森严!”
“但是此时是个是非之时,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独自前往宁远候府,定是不好的!还是等这段时间的风波过了吧!”
公冶舒窈笑了笑,又坐回廊下。
絮芳连忙端过参汤递给公冶舒窈,“公主受了惊吓又伤了身子,喝点参汤补补吧!老奴看着火炖了三个时辰呢!”
公冶舒窈轻轻笑了笑,接过参汤,“谢谢姑姑!”
絮芳姑姑看着这巧笑嫣然的女子,嫩得能够掐出水来一般,心中不由得涌上些许担忧。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公主,您已经十四岁了,刚及笄不久,虽说还年少些,婚嫁之事也可先放放,可是您是生于皇家,是那九五至尊的血脉。况且您还是当今皇上膝下唯一的公主,皇上虽宠您,但是……!”
听絮芳提起这事,公冶舒窈的脸色渐渐收了起来,愁容染上眉头。絮芳姑姑见了,虽有些不忍心,顿了顿还是接着说道:
“公主您别怪老奴啰嗦,您可明白老奴的意思?”
公冶舒窈方才手中还剩半碗的参汤,抬头朝絮芳姑姑轻轻一笑。
“姑姑说得我都懂!”
公冶舒窈看着院中开得正好的四时景,枝繁花茂,亭亭玉立,随着风飘落几片花瓣,慢慢地在空中摇曳,在她的眼前留下美丽的弧线,如浅月深,终将凋零。
“我知道我没有可靠的外祖家,没有人能给我撑腰,一直都是靠着父皇那丝丝怜爱在这深宫中艰难地活着。也幸得我是父皇唯一的公主,父皇待我终究要好些,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我的存在,我的婚事必要发挥最大的作用!”
见公冶舒窈看得如此透彻,絮芳姑姑不免得心疼了好一阵子,看她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了。絮芳姑姑忙坐在了廊上,拉过公冶舒窈的手,紧紧地幄了握,然后拍了拍,眼中尽是满满地心疼。
“公主懂老奴的意思便好,公主能够自己想开便是最好的。”
“公主别怪老奴心狠,公主要时刻牢记先皇一朝的永宁公主,想想她,公主或许走得便能更长远些!”
先皇有子,男嗣繁茂,女嗣昌盛。有一不受宠且名不经传的公主,封号永宁,取一生永宁之意。
永宁公主的生母是供帝王之乐的下等舞姬,且是罪臣之女,被充到了宫中为最下等的舞姬。先皇一次醉酒,竟意外宠幸了那舞姬,原本是个一朝翻身为主子的大好机会,可惜自那次后,先皇便再也没有宠幸过她,也没有正其位分。
直到那舞姬有孕,也算这舞姬运气好,一次便有了,可惜生了个公主,其母也早早过世,幸得现在的太后提了一句,先皇才追封了其母为七品更衣,八岁的小公主为“永宁”。
后来,永宁公主尚未及笄便和亲了边疆部落,不过一年便抑郁而终。
“永宁姑姑是个可怜人,我虽未见过她,但想这样悲凉的经历定是让她彻底凉透了心。永宁,可惜这一生都未能安宁……”
公冶舒窈想起从前宫人所谈论起的永宁公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见公冶舒窈情绪不太好,絮芳姑姑越发是心疼了。
“公主不要怪老奴冒犯,老奴只是希望公主一定要引以为戒,要为自己多打算一把!”
公冶舒窈从小忘母,絮芳姑姑便像她母妃一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拉着絮芳姑姑的手,说道:
“姑姑严重了,姑姑说的我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