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天时间,京西铁路上穿行的新式火车,驶过了风景迷人的草原。
也去到了风沙较多的林地,伴随着车窗外景物的不断变化,归途,已经越来越快。
……
下车,出站口。
顺着人流的裹挟,背着一个破背包的周正,显得很平静。
可这看似不设防的动作,却是没有人清楚。
除了大纲的本子和几件破衣服之外,书包最后方的夹层里,还放着三千块钱。
毫无疑问,这钱是裴玉拿过来的,说是齐总编为了感谢他,做出的一点小小的表示。
至于稿费,单论!
周正推脱不要,他又不是为了钱。
却被这小辣椒一句,“就当是你给出主意的报酬,这总行了吧?”
给堵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三千块,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些钱,可丝毫不亚于在以后,随手揣着两万块的现金,在街上晃荡的感觉。
在人流里,他的目光不断的朝一旁望着。
这会儿的春运大潮,蛇皮袋子,还有什么化肥农药的袋子,已经变少了。
更多的替代品,是那种几个颜色交织在一起的编织袋。
可能农民大哥们不会知道,往后会有一位来自于华夏的国际超模,会这这玩意,背出上万块的时尚感觉!
直接背着包出站口,看着举着牌子,一道道期待的目光,他莫名觉得有些讽刺。
一点都不指望家里会有人过来接他。
又谢绝了身旁几个宰客的出租,周正挎着包,熟练的来回转,寻找出口。
他的步伐很娴熟,毕竟是回家了嘛。
等到转过了四五个出租车聚集的地方,周正来到了一个中年男人身边。
“牛哥,出活啊!”
周正笑着,裤兜里的“红梅”牌香烟,已经被掏了出来,送到男人的手边。
牛山一愣,小眼睛睁得大大的,稍加辨认,黝黑的脸上,才露出笑容。
“小周?你小子啊,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熟练的接过香烟,牛山瞅了一眼,直接踹在兜里。
又从口袋里摸出半包金丝猴,斜斜拿出一根,憨厚的笑了笑:“嘿嘿,到咱这,还是抽这东西带劲!”
也不点破他的小心思,周正指了指他身旁的黑三摩,“您这车,有客吗?”
一脚跨上车,叼着烟,牛山含糊不清的说着:“说那些干嘛,见外了不是。就算是有客,你牛哥也得给他踹下去。快,上车!”
像这种有棚的黑三摩,曾以物美价廉出名。
在国家经济飞速发展的时期,也曾对交通产业,有过很重要的补充作用。
但随着后来网约车、共享单车等,以互联网为核心的发展产业的诞生,它们才慢慢在大城市走向没落。
说起来,可能有人不相信。
这年头的出租车司机,身份地位丝毫不亚于国企工厂里的职工。
社会地位高不说,就像古都这种省会城市,跑的勤一点,赶上人多的时候,一天两三百都是少的。
别问,问就是市场经济的伟大魔力。
“你咋这个时候才回去,学校那边,有什么事儿耽搁了?”
一般像这种话,他的身份是不方便讲的。
可周正知道,这哥们就是个憨的。
也正是因为他的憨厚老实,才在家乡那边抱得美人归,还有几个孩子。
周正随口应付了一句,“不是,也就在学校搞点副业,毕竟出门在外,你懂的。”
“哦!”沉闷的声音,从他喉腔里发出来。
背井离乡的遭遇,深刻的反映在了在牛山的身上。
靠着黑车赚钱的他,不仅要养活老婆孩子,每个月还得定时把钱寄回老家。
家里的爹和妈,可还等着他这几百块钱呢。
黝黑的手臂,满是沟壑的脸庞,似乎都在映衬着这个朴实的入城打工汉子,被生活的压力,挤压的有多么无法喘息。
但人生在世,谁的生活又是轻松的啊!
……
挥手告别牛山,踏入回乡的城西客运站,直到登上汽车的那一刻,周正的心情,竟然多少有些惶恐!
没错。
这是一种极度复杂的情绪。
陵山县,古都一旁的咸城下辖的一个县级城市。
虽说和省会挨得比较近,却完全没有蹭的上发展的机遇。
整个县的,在全省一直处于末位。
而城市发展的落后,又直接反映在了基础建设上。
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高速汽车,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熟悉的事物,熟悉的人,都慢慢在他脑海中像幻灯片一样播放。
小县城很不发达,甚至于这会还没有一些基础的公交车站。
但这其实也是时代发展的一个有趣的现象。
相比于十几年后在乡镇里,来回拉人的通村客运。
原本应该是比较稀少的出租车,却在维系着两块价格的走势下,于03年涨到5块,并一直延续到他莫名其妙的回来。
两块钱呢,谁会花这个冤枉钱?
丝毫没有因为一举爆富,而养成花钱如消雪的态度。
在大学四年,被封为“抠门小王子”的周正,依旧是宝刀未老!
只不过。
这阔别了几十年的家乡,他又回来了……
可再回首归来的他,却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
有着少年的容貌,却存在着被生活打磨的无比精明的灵魂。
两者相互交织,仍是如此的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