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是个能下狠心且极有恒心的人。
她既决定服从徐婉宁的命令来静心院请安,便会做到最好,让人抓不住一点儿把柄。
包括但不限于,比预定请安的时辰来得要更早,态度恭顺没有抱怨之意,打扮素净不做妖娆之态。
这样乖顺懂礼的妾侍,任何世家大族的当家夫人都十分喜欢。
徐婉萝站在林姨娘身边。
看到徐婉宁来,林姨娘低头福身,唇角翘出恰到好处的温婉:“妾身见过大姑娘。”
昨天哭了半夜,用冰块才将肿眼泡浸下去的徐婉萝,跟着道:“见过大姐姐。”
徐婉宁颔首,习以为常的样子:“四妹妹,怎么不进去?”
被直接无视的林姨娘,神色并没有变化。
只袖中手指微蜷。
在徐婉萝的心目中,林姨娘即使顶着妾侍的名头,但并不比嫡母康宁长公主差什么。
甚至,比起爹爹的宠爱和下人的尊敬,更要胜过一头。
可是现在,
在长公主的房门前,林姨娘甚至只能站在院中。
这样的改变太过突兀,也无端令人心惊。
妾侍比她这个庶女的地位还要低。
徐婉萝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觉得自己以往有多骄傲,如今便有多没脸。
负气似的,她低眉敛目:“大姐姐先请,我陪姨娘一会儿。”
出乎意料的,徐婉宁没有再多说一句让她进去的话,只淡淡道:“可以。”,便带着拂冬和夏草进了屋。
拂冬目不斜视,夏草忍不住去看院中的母女两个。
原来只要大姑娘想,林姨娘就得大清早站在院子里立规矩。
妾侍和嫡女之间,居然有这么大的差距么。
夏草心中所想,也是院子里下人们的想法。
这些下人们中,也包括林姨娘母女的贴身丫鬟。
平日里趾高气扬惯了,此刻身上却无端有种凉飕飕的感觉,只求自己不被大姑娘注意到。
林姨娘母女来的太早了,康宁长公主正在梳妆。
看到女儿来,康宁长公主心定了许多,不禁道:“林姨娘来了很久了,是不是让她回去?”
林姨娘才进门的时候,曾主动来她院中请安。
可是她身体不好,没多久就晕过去了。
林姨娘是徐言昭的表妹,因为此事,丈夫还和她生出了一些嫌隙,好不容易才弥合的。
后来林姨娘养着病,又被诊出有了身孕。
她先是生了徐婉萝,隔年又生了徐文君。
请安的事便不了了之了。
私心里说,康宁长公主也不想看见林姨娘。
看到和自己心爱的丈夫有亲密关系的另一个女人,心里跟针扎似的。
“父亲最近忙公务,都搬到衙门里住去了,想必也想着府里的事,母亲能多操心一些。”徐婉宁俯身在梳妆盒中替公主娘选钗环:“林姨娘犯错禁足才出,该立一立规矩让她警醒些,也免得再犯错。”
康宁长公主早已不自觉将女儿当成了主心骨,闻言颔首,又道:“这支钗太华丽了,用那只珍珠的吧。”
“不要,我觉得这只更衬母亲。”徐婉宁将金钗插进康宁长公主发间:“这段日子劳累母亲为女儿担忧,今日我替母亲选妆容衣饰,请母亲容女儿尽一尽孝心,如何?”
母女如此亲近,是很长时间没有的事了,康宁长公主自是没有不答应的。
既要哄女儿开心,康宁长公主便任由她施为。
看徐婉宁挑了艳丽的衣裙和鲜艳的口脂,她觉得不习惯,但也并未说什么。
半个时辰过去,
院子里,林姨娘额上渗出了薄汗,徐婉萝挪了挪脚,有些后悔方才没有跟着一起进去。
飞霜看着装扮齐整的,与平日素净迥异的康宁长公主,眼眶有些湿。
康宁长公主看着铜镜中艳丽逼人的女子,心底生出些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禁不住抚了抚面颊:“这是我吗?”
徐婉宁凑过去,康宁长公主一起出现在铜镜中:“我就知道母亲这样会很好看,像小时候一样,天生丽质艳压群芳!”
铜镜中,眉眼相似的母女,同样都是红色衣裳,两姐妹似的。
“小时候?”康宁长公主目光恍惚一瞬,喃喃道:“是挺好看的。”
原来自己以前是这个样子。
后来怎么就越来越不爱打扮了呢?
其实不是不爱打扮,而是无意识照着林姨娘的风格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