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细雨纷纷,连绵的雨丝将白鹤镇那青石板铺就的道路润湿,天色尚才微明,小镇居民还未醒来,稀薄的天光里,这座坐落在洛桑河畔的小镇显得安谧又祥和。
朦胧细雨里,突然传来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和重物在地面拖拽的声音,随着细雨里那道艰难朝着小镇接近的黑色身影,浓浓的血腥味在雨幕里蔓延开,镇上被惊动的猎犬开始狂吠。
“又来了!”被惊醒的小镇居民烦躁地翻了个身,将自己更深的埋进被子里,嘟囔着再度睡去。忙碌的春种时节,难得碰上不用下地干活的阴雨天可以偷懒多睡会,自然不想浪费。
若是半夜犬吠,他们担心镇上来了贼人,或是有野兽下山,自然会起床查看,可这黎明时分的犬吠,白鹤镇的居民表示,三年来每天早上都会响起,从最初的担惊受怕,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他们已经习惯了。
青壮年尚且贪睡这片刻的功夫,素来少眠的老人却已经在犬吠声里打开大门,在连绵的春雨里,高卷着裤腿,撑着伞慢悠悠的朝着小镇外不远处的大片农田晃过去,查看着刚刚耕种过的田地。
白鹤镇规模很大,方圆几十里都属于这座小镇,但镇上的本地居民却只有两百余户,若是从高空俯瞰,便能明显的看出来,小镇被一条足够两辆马车并列行走的宽阔街道一分为二。
街道右侧是规划整齐,宛如座座小宫殿般雕栏玉砌奢华典雅的建筑群,占据了整个小镇几乎五分之四的面积,远远看去如人间仙境般,透着股高不可攀的雄伟气势。
一街之隔的左侧,却是排布毫无规律可言,大小也显得参差不齐的低矮房屋,沿着洛桑河铺陈开,围出长长短短交叉错杂的巷道,放眼看去,带着明显的人间烟火气。
很明显的,道路左侧正是小镇居民聚集之地。
而此刻,小镇最外围那条巷道里,尽头处那栋已经明显浸透岁月痕迹的低矮院落大门被打开,白发苍苍却依旧精神矍铄的李老头活动着手脚走了出来。
下一刻,老人原本透着悠闲的面孔上,凝固出一个震惊和无语混合的扭曲表情,在他面前已经有些腐朽的木质门槛外,堆放着的,是小山般巨大的,目测足有上千斤重的斑斓巨虎。
这巨虎大约才刚死不久,又被一路拖拽而来,青石板街道上留下道深深地血痕,最终在李老头家门外的石阶上,汇聚成血泊,又在雨水的冲刷下慢慢流淌开,将这附近变成凶杀现场般血腥的场景。
“死狐狸!你又乱扔东西!”已经习惯门口时不时就出现猎物的李老头从这次猎物格外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长长的吸了口气,双手叉腰朝着几步之外的对门住户那紧闭的门扉大声叱道。
那是栋不依附于任何巷道的小院,独立的存在于河岸边上那棵枝叶遮天蔽日的巨大古木下,风中咯吱作响仿佛一碰就倒的破旧木板门,房梁之上铺陈的厚厚的茅草,和那以黄泥掺着茅草擂砌的低矮院墙,无一不在诉说着主人的贫困潦倒。
随着李老头无奈的叱责声落下,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扉晃了晃,毛绒绒的黑色脑袋从门扉上方探出来,黄玉般晶莹剔透的眼眸缓慢的眨动,看起来又呆又萌的与李老头对视着。
“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才会摊上你这么个小崽子。”
对视几秒后,李老头在小狐狸的萌法攻击下败退,喃喃自语着挪开视线,望着面前血液渐渐凝固的斑斓巨虎,深深地叹了口气,扭头朝着身后的院子里大声叫道:“老婆子,出来搭把手!”
话音才落下,余光里黑色的身影闪过,利爪划破皮肉的声音里,浓郁至极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李老头低头,正对上黑色小狐狸抬头望来时,非常人性化的得意洋洋的小眼神。
湿漉漉的虎皮上瞬间又多出几个明显的破洞,李老头心疼的捂住胸口,一脸不忍直视的挪开了视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还有个虽然奇怪但绝对靠谱的劳力。
“先搬到牛棚去,”
冲着走出来的老妻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过来后,李老头在院子里环顾一圈,指着空置多年的棚子冲小狐狸吩咐道:“我得先去磨下刀,老婆子,把后院的大灶清理下,烧两锅热水出来。”
在李老头念叨个不停的声音里,小狐狸看起来很是吃力的将这与它体型完全不成比例的巨虎拖拽到干燥的棚子里,喘着气蹲在旁边,看着李老头动作熟练的将巨虎剥皮剔骨,小山般巨大的斑斓猛虎被拆分成大块大块血淋淋的肉块。
浓郁的血腥味在雨幕里扩散,直到最终蔓延进树下那栋破旧至极的黄泥小院屋子里,原本规规矩矩躺在床上闭目酣睡的女孩便在这腥臭的气味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露出永夜般深邃的漆黑眼瞳。
在她睁眼的瞬间,空气中似有闪电划过,让昏暗的房间里有了刹那的亮光,女孩漆黑的瞳孔深处,九彩神光翻涌,最终归为平静,悄然隐去,房间里也再度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