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晞事后回想了一下,除了最初那篇治国策是他刻意写来与她打擂台的之外,其他时候他着实未曾“暗戳戳”与她互斗。一直都是她单方面给自己加戏而已。
在他看来,陆宁年纪小些,着实无须事事都要抢个第一。但每回见其气得通红的小脸,水润漂亮的眸子直直看着他,他就觉得——逗她真的很有意思。
当然,这不包括让她受伤。上回凌风堂一事,事后李晞动了怒,责骂了江彦一顿,直到江彦主动去跟陆宁道歉之后,才算过去了。
这回,她怎的又撞到了脑袋?
他并不知道她脑袋怎么磕到的,直到拿着伤药亲自送到她面前了,他才不得不承认,他对她是有不少好感的。即便知道她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他还是亲自来了。
陆宁那会儿正坐在拾绿亭中看机关术相关的资料。即便没有《闲云斋记》,她也决计要赢了李晞的。
她诧异地看着送药过来的李晞,道:“同情?施舍?我不需要。你请回吧。”
“这可是大内进贡的御用雪蓉膏,疗效极好。”李晞看了眼她贴了膏药的额角,“过两日就考试了,山长会来监考,你也不想这副仪容见山长吧?”
陆宁瞥他一眼,“你有这么好心?怕不是在里面下了药吧?”
一旁立着的文儿都惊诧了。主子可好久没这么毒舌了。
李晞勾勾唇角,“陆公子说笑了。既然约好了正大光明,李某也不屑于那些阴暗的伎俩。”
“况且,李某好不容易遇上不相上下的对手,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出事呢?”李晞慢悠悠说着,那个很有灵性的“舍得”,果然瞧见陆宁的目光又朝他嗖嗖地射来小刀子。
李晞在她的目光下一脸泰然,云淡风轻地把药瓶子放到桌案上,嘱咐道:“这东西极为宝贵,我也是偶然所得。可别像上次那样随意砸了,糟蹋了可不好。”
直到他离开,陆宁才道:“真够厚脸皮的!把我害这么惨,还好意思来找我。”
文儿心知主子这无赖劲儿又犯了。公道来说,主子这伤乃是意外,着实怪不上别人。她私心里觉得这个李公子人不错,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在主子面前说。她默默拿了那药瓶,闻了下,惊喜道:“的确是上好的雪蓉膏,主子,我给你用上吧?”
陆宁挥挥手,“烦。收起来放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我才不要他的东西。”
翌日早课之后,陆宁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便看见桌案上整整齐齐摆着几本书,除了厚厚的《闲云斋记》、《驰思杂记》之外,另有两本祝九渊的著作。
文儿开心道:“主子,是李公子身边的卫殷送来的。您不是先前一直在找这些书么?这下可好了,全都有了!”
陆宁愣了愣,心道这厮果然最知道怎么羞辱她了!
“文儿,给我把这些书送回去。”
“啊?”文儿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宁推开她,一把抱起书,脚步不停地朝外走,“我亲自去得了。”
忘波湖边垂柳依依,李晞和另外几人就围坐在一株枝繁叶茂的柳树下,不知在讨论什么,不时一阵欢声笑语。
李晞时常是一副带笑的模样,但却很少真的笑出声来。明明是与大家坐在一起谈天说地,但又隐隐透着疏离感。这个人,容色出众,气质卓然,还天生带着若有似无的高贵劲儿。
难怪这些人都喜欢围在他身边。江彦、王鄞、叶伽……都在这儿。
说起来,陆宁过去在杭州府,也喜欢聚众玩闹,私塾里的人都和她好。现在么……因为怕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所以倾向于独来独往。唯二关系亲近的人也就是温聆和苏棠。当然,她也没觉得羡慕,她作为堂长,在书院里还是很有地位的。
李晞看见不远处朝他望的陆宁,目光微闪,笑着抱歉道:“诸位稍等。”
他起身,理了理袍角,踱步走到陆宁面前。陆宁二话不说,把厚重的书扔到他怀里,“都说了不要你的同情和施舍。”
这么重的书,陆宁一路抱过来累得冒了汗。李晞拿着却很轻巧的模样。
“我们威风八面的陆堂长哪里需要我的施舍。”李晞打趣道,“林夫子把掌罚权都给你了。我还要求着陆公子关照才是。”
陆宁冷哼了一声。心道关照个屁!她没想法子治他就已经很善良了。
“至于这书,我昨日说过了,等我看完了就给你。我只是兑现诺言,陆公子不要多想。”
陆宁惊诧,“这么厚的书,你一日就全看完了?”
李晞微笑拱拱手,“在下不才,自小……看书比较快。”原想说自小过目成诵,怕又把这位娇滴滴的小公子气着了,才委婉了些。
陆宁见他不像作假,想了想,这书原本就是大家共用的,犯不着跟他赌这种气。便道:“你既然看完了,那我就收下了。”
李晞随手把书丢给身后的卫殷,动作潇洒漂亮,唇边笑意慵懒,“替陆公子把书送回去。”
因为与李晞的赌约,接下来的日子里,陆宁愈发勤奋起来,每日到半夜才回到斋舍歇息。
这日夜里临近子时了她才从藏书楼回斋舍。途经忘波湖,却见西雁桥下有萤萤火光,似乎有人在下面。书院管理严格,不知是谁,大半夜的不睡却在桥底下待着?
不会是什么歹人吧?
陆宁心生警惕,厉声喝问道:“是谁在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