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爸爸!爸爸!”
我看到这一切,将手机抛了开去,在会议室里失态地狂嚎了起来,一边两个拳头拼命地垂着桌子。
事后我对整件事情进行了分析,发现伊登那个女孩子如果真的是一个魔鬼,一个能够使人起死回生的魔鬼,那她对我的心理把握之准确,已经到了让我不寒而栗的地步。我认识的人当中,或者说亲朋好友里,已经去世的有很多,如果有一个魔鬼让我选择从这些死去的人当中挑选六个让他们复活过来,我想来想去,我会选择的就是这六个,而且连顺序她都没排错,首先是父亲,其次是母亲,然后是哥哥……这六个人,每一个我都愿意用自己现在以及将来所拥有的一切去交换,让他们再活转回来。相对而言,希望父亲复活的愿望更为强烈:母亲和哥哥还有其他人毕竟去世得早,带给我的伤痛毕竟已经基本平复,而且我也并不觉得自己亏欠他们什么。但对于父亲,哪怕到现在,我都完全没有接受他已经去世的事实,而且他去世前几年我一直没有去看望过他,对此我心中的愧疚无以复加。这一个多月来,我经常做梦,梦到父亲坐在家中,我为他烧饭、洗脚,甚至于只是陪他吃了顿饭,他都笑呵呵的十分高兴。而这些,是我在现实中没能做到的,或者说,是在父亲最后的几年中,没能做到的。我一直在想,我愿意用二十年阳寿去交换,让父亲再活一次,让我好好再陪他一陪,让他不必再在孤独中离开人世。
看到渔船上那个死而复生的“父亲”,我一方面不相信这是真的,一方面却在心底有一种惊喜难道这是老天给我的又一次机会?让我再次能给父亲做些什么的机会?
因此,当那个海盗向“父亲”开枪时,我的精神在刹那间崩溃了。
我用力捶着桌子,眼泪流了出来,一股怒火在胸膛里四处乱窜。
巨屏手机里,伊登又开始说话了:“大叔……”
“我答应你,别再伤害其他人了。他们每一个,都对我很重要!”我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伊登快乐地笑了起来:“那么……”
“我要见你一面,具体怎么杀,用什么杀,咱们当面谈!”我又说。
伊登犹豫了一下,说道:“好!我就在三楼308靠窗的位子,你这就过来吧!我们面谈。”
我拿起两部手机,打开三号会议室的门口。
主编冲上来:“小林,你到底怎么回事……”他刚才就在会议室外拼命敲打玻璃,一面还指着手表,那意思我很清楚:截稿时间就要到了,你那稿子到底怎么样?
“去你妈的!”我粗暴地推了他一把,主编瞬间倒在地上。所有人吃惊地目送我冲出了办公室,直扑楼梯。
那架“大疆幻影”也随着我过来了。
我冲进电梯,不等“大疆幻影”进来就关上了电梯门。电梯在三楼停下,门打开时,我却看见“大疆幻影”已经停在电梯门外。
我顾不得一切,就冲了进去。
三楼是信息早报的办公地点,这是一家在上海十分有名的大报,新媒体部做得也很成功,所以办公区域占了满满一层。此刻已经将近下午5点,正是报社最忙碌的时候日报一半在下午300上班,11点下班,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漂亮的前台小姐笑盈盈地问我有何贵干。我理都不理,直扑308。前台小姐大叫:“先生您找谁?预约了吗?不能随便闯!”
我哪里管她?蛮劲发作的我,一直冲到308里,然后往窗边一排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抹鲜艳的红色。
红色毛衣,灰色牛仔裤,她好像就坐在窗边,身体和头部大半部分已经被敞开式办公室里的那种隔板遮住。但露出来的这点特征已经足够让我认出她了。
我挣脱前台小姐的臂膀,飞也似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红衣女孩”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拗了过来。
“臭娘们儿,老子……”
话说到一半,我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我这才看见,面前这个女人不是伊登,不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女高中生模样。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准大妈级人物,身材很好,和伊登接近,满头黑发发质极佳,也和伊登一样。可她脸上颧骨高耸,鼻子也很不挺拔,从容貌上看,不说丑也算不上漂亮。
“侬组撒?”
这个上海女人被我凶神恶煞般的样子吓坏了。说老实话,在看到这个女人的真容之前,我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打定主意一见到伊登就要杀了她或者同归于尽,打碎玻璃拖着她从三楼一起跳下去。因此,我想我当时的样子的确应该是很吓人的。
“我……我……”看到面前这女人不是伊登,我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我就听到“啪”的一声,似乎是玻璃被砸碎的声音。随即面前这个女人的头颈左侧猛然间炸开一朵血红色的花。
随即这女人的颈血如同喷泉一样瞬间染红了我的前胸。
我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只见距离这女人最近的一块落地挡风玻璃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圆洞,以圆洞为中心,一条条粗细不同的裂纹向四处拓展,爬满了半面玻璃。
我几乎立刻就认出,这是762毫米口径步枪子弹造成的破坏。这颗子弹应该是打偏了,只是蹭到了她的脖子。否则子弹如果击中这女人的脖子,她整个脑袋就会落地击中她头颅,她整个脑袋就立刻会被炸成一团粉红色的血雾。而且子弹也没有损伤到她的颈动脉,否则出血情况要比现在的恐怖很多。作为军事发烧友,我曾经阅读过英国简氏集团出版的一本介绍枪械的资料,里面说由于颈动脉是人体血压最高的地方,因此子弹击中颈动脉,所造成创口喷射出的血柱可以长达十米。
“啊!杀人啦!”
一直跟在我身后的那个前台小姐,疯狂地尖叫起来。